我問完,餘婉瑩的臉上,有一陣的愕然,隨即是憤怒。


    她卻不敢再說什麽,隻能用一種求助的目光,看向張貴妃。


    “……”


    張貴妃瞪了餘婉瑩一眼,便緩緩起身,對著蕭昱服了服,說道:“婉瑩也是聽臣妾提及,雲才人之前不太服從管教。”


    “今日雲才人又來得遲了些,婉瑩性子急躁,想著‘懲戒’雲才人替臣妾出氣也是有的。”


    “婉瑩年紀還小,在家又是年幼的嫡女,從小被嬌慣著,從來也是隻有旁人讓著她的份兒,脾性是任性了些。”


    “還請皇上念在事出有因的緣故,繞過婉瑩這一次吧。”


    張貴妃說完,還不忘迴頭對餘婉瑩使眼色。


    餘婉瑩也不是個徹徹底底的笨蛋,明白張貴妃的意思以後,便哭哭啼啼,照著張貴妃的話再說了一遍。


    年紀小不懂事,她也不是有心的,她也願意給雲才人賠禮道歉。


    上首。


    蕭昱麵色陰沉,瞧餘婉瑩一眼,沒吭聲。


    我忍不住了,冷笑道:“餘姑娘也有十五歲了吧?這都及笄了,從小也是讀書知禮的。本宮瞧著,餘姑娘這禮儀極好。”


    “怎的,偏偏腦子這樣不好使呢?能做出這種事的,不是蠢就是壞吧?”


    雲才人身子不好。


    今日看她那樣憔悴的模樣就知道了,還推她下水,可見心思惡毒!


    “燕昭媛!”


    餘婉瑩自是不滿我這樣說她。


    名門貴女的出身,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聲了。


    “怎麽?本宮說錯了?”


    我當仁不讓,凜然道:“皇上,臣妾曾聽娘親說過。有些十惡不赦的壞人,從幼時就會做一些小小的壞事。”


    “例如欺負貓狗之類的動物。長大以後,這‘惡’便愈演愈烈了。臣妾想,這種事,是不能姑息的。”


    “說到底,餘姑娘出身高貴是不假,但俗話說得好,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子都如此,何況一個臣女?”


    我這話自然有道理。


    蕭昱聽完頷首,問道:“依你之見,該怎麽處置這件事?”


    蕭昱一開口征求我的意見,張貴妃臉色又是一變,喊道:“皇上!”


    蕭昱卻不理她,也不看她,隻是對著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


    我鬆了口氣。


    蕭昱這麽說,便是認同我的說法。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聖人都這麽說,難不成餘婉瑩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能免俗?


    瞧著跪在地上,忍著不愉臉色的餘婉瑩,我仔細想了想。


    嗯……


    這種事,要真的太過狠厲地去處罰餘婉瑩,定然是不成的,她的出身,還有虎視眈眈的張貴妃,都會攔著我。


    應國公府,和張府一樣,如日中天。


    動不了。


    我在心裏默默歎息一陣以後,隻能緩緩說道:“讓餘姑娘去衍慶宮,給雲才人磕頭賠罪吧。迴頭再送些禮物進宮,例如壓枕的玉如意,還有滋補的藥材什麽的。”


    “可以。”


    不等餘婉瑩說話,張貴妃倒是先答應了。


    她仿佛鬆了口氣。


    這要求聽上去,仿佛不痛不癢的。


    見她如此,我繼續說道:“不過,禍首卻不能放過。那個推雲才人落水的丫鬟,杖殺了吧!”


    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令張貴妃和餘婉瑩側目。


    那個跪在地上的丫鬟,本來垂著頭低眉順眼的,現在一聽這話,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燕昭媛!”


    她淚水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很是害怕的樣子。


    杖殺呀。


    這,可是很殘忍的呢。


    張貴妃也是忍不住嘖舌,小聲道:“宮裏人人都說,燕昭媛心地善良,待人接物深受皇後影響,是個溫和待人的主兒。”


    “沒想到,還能說出如此‘狠厲’的話。杖殺?本宮聽著,心裏都覺得害怕呢。”


    她陰陽怪氣的,用古怪的眼光,看著我。


    我冷笑,迴答道:“待人接物溫和,與處罰並不相幹。雲才人都那樣了,還害她的人,才是蛇蠍心腸,真正需要懲罰。”


    “這要是都姑息養奸,才是真的不好。皇上,臣妾記得,有句話說,若殺一人,能救百人,自然是該殺這個人的。”


    “惡毒之事,決不能姑息養奸!”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張貴妃嘖嘖舌,便也不好說什麽了,隻是迴頭,看了一眼餘婉瑩。


    餘婉瑩是不舍的。


    那丫鬟長得嬌媚可愛,我想,多半是自小服侍餘婉瑩的,不然也不會被餘婉瑩指派去做那樣的事情。


    果然。


    餘婉瑩深深地看了那丫鬟一眼,說道:“你做錯了事,我也沒法子幫你了。你放心,我會幫你照顧好你家裏人的。”


    丫鬟本來還想說什麽的。


    可我察覺了餘婉瑩話語裏的端倪。


    家人。


    是了,這丫鬟,或許是家生子吧?


    家裏人都還在餘府裏麵做事呢,她要是不肯就死,鬧出什麽難看的事情來,她的家人也會受牽連。


    “是……”


    丫鬟顫顫巍巍答應了,身子發抖,眼眶通紅。


    看著她,我的心裏毫無憐憫。


    被推出來頂罪,是挺可憐的,可她若是個聰明的,在餘婉瑩提出要推雲才人下水的事情以後,一定會勸誡餘婉瑩的。


    我瞧著,這餘婉瑩雖然驕橫些,但也不是聽不進去話的人,不然張貴妃幾個眼神,餘婉瑩可不會意識到不對,就隱忍下來。


    丫鬟很快被拖出去了。


    不多時,衍慶宮那邊,給雲才人診治的太醫也過來了。


    太醫拱手,沉聲說道:“雲才人身子不好,此番落水以後,又引發舊疾了,現在還在發熱,情況不妙。”


    情況不妙。


    我了解章太醫的為人。


    他一向謹慎,很少會用這樣的言語,現在這麽說,足以說明雲才人的確實不好。


    “皇上!”


    我豁然起身,心裏焦急,說道:“臣妾想去看看雲才人的情況。這丫鬟的事情,就交給您處理了。”


    “好。”


    蕭昱頷首,說道:“你去吧,迴頭朕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完畢,也去看看她。”


    “好。”


    我也答應著,正要走出去的時候,淑妃忽而朗聲道:“餘姑娘,你也跟著一起過去吧。畢竟……你也是要給雲才人道歉的,不是嗎?”


    驟然再被提及這件事,餘婉瑩咬了咬牙,默然起身。


    衍慶宮裏。


    我到的時候,雲才人又開始燒得說胡話了。


    采芳一看見這情景,急急地奔到了雲才人的床榻跟前,握住雲才人的手,說道:“奴婢迴來了。”


    “小主別怕,小主別怕!”


    采芳小心翼翼,然而即使是她這麽說了,雲才人還是在說胡話。


    和上迴差不多,就是很害怕,讓人別再害她什麽的。


    我看得心有戚戚,愈發厭惡張貴妃和餘婉瑩了。


    “你就在這兒磕頭吧。”


    想著,我指了指門外的屋簷底下。


    此刻雲才人病著,衍慶宮裏不少宮女來來往往呢,正在外頭忙碌著,餘婉瑩這要是出去跪下,不少人都能瞧見。


    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隻要讓餘婉瑩光明正大之下被人瞧見,她顏麵盡失以後,張貴妃亦或是這宮裏的別人再想要害雲才人,那就得掂量掂量了。


    想想,會有什麽後果。


    “……”


    餘婉瑩是不甘心的。


    然而,今日她既是跟著我到這裏來了,注定隻會是粘板上麵的魚肉,任人宰割。


    “好。”


    她到底是咬咬牙答應了。


    門外,不少過路的宮女看著餘婉瑩出來,都停下了手裏的事情,好奇地看了過來,指指點點。


    “這是誰?怎麽在這兒跪下了?”


    閑言碎語之下,她們陸陸續續也都知道是怎麽迴事了,訝然之餘,也有人偷偷笑笑餘婉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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