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蘇十分惶恐。


    她極力陳情著,我聽得也有些皺眉。


    他們,是去歲年中時偶遇的,半年間見了三迴,倒也不算太多。


    隻是。


    若是同鄉,互相扶持也就罷了,那男子給水蘇帶了家鄉點心送給她,是否表現得太過親昵了呢?


    思量片刻,我讓水蘇別著急,先起來。


    “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


    我歎息一聲,嚴肅道:“隻不過,宮規森嚴,不得私相授受罷了。你們往來並無名目,哪怕是同鄉,被人瞧見了,也是會說閑話的。”


    我說到這裏,看一眼碧玉。


    碧玉剛剛是故意說那些話的!


    這死丫頭,果然死性不改!


    我心裏對碧玉的憎惡更多了幾分,我將她留著,不過是與她互相製衡,讓大妃能暫且安心,不要對我的娘與弟弟太過分了。


    她卻始終不安分!


    水蘇性子如何,我心裏有數,她還要從中挑撥,就有些可惡了。


    碧玉像是察覺到了我的眼神,跪伏在地上,問道:“娘娘何故這樣看著奴婢?奴婢一片忠心,娘娘這是在懷疑奴婢嗎?”


    “是啊。”


    我直言不諱,似笑非笑道:“自然是懷疑你的。本宮記得,你與水蘇住的屋子,也隔著好幾間了吧?”


    “怎的她的行蹤,連住在她隔壁的雲珠都不曉得,你這麽清楚?”


    宮女們都是住在我後頭的後罩房裏的。


    雲珠和碧玉都是一人一間,而水蘇和另一個宮女在雲珠隔壁,雲珠又不想和碧玉住一起,中間還隔了兩個宮女。


    如此一來,碧玉的住處,和水蘇的是隔了兩間屋子的。


    剛剛桂嬤嬤詢問水蘇去哪兒的時候,與水蘇同住的都答不上來,碧玉卻知道得這麽清楚。


    她不是在暗中留意我宮中的情況,又是什麽!?


    “奴婢……”


    碧玉猛然愣了愣,忙解釋道:“奴婢也是為了娘娘……”


    “……”


    我不想聽了。


    碧玉的話,太虛假。


    “雲珠。”


    我喚一聲,與雲珠交換了一個眼神,她立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抬腳踢了碧玉一腳,碧玉痛苦地捂著心口,喊了一聲,暈了過去。


    水蘇看得呆了呆,亦有些惶恐。


    我見狀,對水蘇道:“不用怕,沒事兒。你那個同鄉,得空你叫他過來,我看看他。若是個好的,以後逢年過節,我叫他來未央宮,給你們一刻鍾時間敘舊就是。”


    “再者,此事也是要和皇上說一聲的。你距離二十五歲,還有些年頭,倒是不著急。再過兩年,彼此熟識,更知根知底一些再行婚配也是可以的。”


    他們才見過三麵呢。


    我想著,雖然中原都秉持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條條框框,可對我們草原兒女來說,還是自由戀愛來得好一些。


    那個羽林衛也不曉得是什麽來路。


    再觀察觀察,也好。


    “娘娘——”


    水蘇驚訝不已,臉紅的同時,愕然看著我,迴不過神來。


    “這是娘娘的恩典!”


    還是桂嬤嬤看了水蘇一眼,道:“你若與他真是有情人,大大方方偶爾往來見一麵沒什麽,不可逾越了就是!”


    “是,是!”


    水蘇立即歡喜了起來,朝著我深深地磕了一個頭,想了想,又道:“他是自幼習武的,家中疏通了關係,才做了羽林衛。”


    “真要論家世,其實也並不十分顯赫。可他雖練武,脾性卻很是溫和。娘娘,他……”


    聽水蘇這麽說,我歎了口氣。


    水蘇是個單純的姑娘。


    她這麽誇那羽林衛,想來也是怕我不滿意了。


    我忽然有一種當“丈母娘”的感覺了,要給自己的女兒,挑一個合適的夫婿。


    “好了好了。”


    我擺擺手,無奈道:“還不到見他的時候呢,這幾日總是不行的。對了,這是給你的賞賜,先下去吧。”


    “是。”


    水蘇千恩萬謝,收了東西,這才離開。


    她一走,屋子裏安靜許多。


    我忘身後的太師椅上靠了靠,低頭看著還歪在地上的碧玉。


    碧玉倒著,閉著眼睛。


    “裝什麽?”


    我冷哼一聲。


    雲珠錯愕看我一眼,好像明白了什麽,作勢又要去踢碧玉。


    這下,碧玉動了。


    她急忙往後閃躲,抱著腦袋,紅著眼睛看向我,道:“娘娘,你便是這般縱容雲珠欺負奴婢的麽?”


    “奴婢幫您監視宮裏人,也是為了讓她們不犯錯!隻有這樣,娘娘您的恩寵才能夠蒸蒸日上!”


    “我漠……”


    碧玉還想繼續說。


    可她看一眼在場的桂嬤嬤,到底是硬生生忍住了沒再繼續說下去,而是看著我,道:“奴婢的心,娘娘曉得的!”


    碧玉的心啊。


    我歎息,她的心自然是曉得的。


    她分明是為了她自己!


    我越是得寵,這樣她在漠北的家人日子也能過得更好一些,更得大妃的信賴罷了。


    “雲珠。”


    我冷笑,對雲珠道:“帶碧玉下去吧。關在她自己的房間裏,不許出來。一日三餐送過去,讓她自己解決!”


    “是!”


    雲珠板著臉答應,過去一個手斧拍暈了碧玉,將碧玉扛在肩膀上以後,又問道:“關多久呀?”


    “先關一個月。”


    我懶懶的,厭煩再看碧玉一眼,說完就讓桂嬤嬤先扶著我起來,往長信宮去,給淑妃請安。


    大年初一呢。


    見過淑妃,待會兒還得去皇後宮中。


    “是!”


    雲珠一聽要去淑妃那兒,也不敢怠慢,急匆匆扛著碧玉走了,風風火火趕在我出門之前,陪我一道出去了。


    淑妃那兒。


    我到的時候,她也正好賞賜完宮女太監。


    有些意外的是,溫嬪和雲才人也在這兒。


    “昭媛娘娘。”


    “溫嬪,雲才人。”


    我與她互望一眼,溫嬪和雲才人恭恭敬敬對我服身,我也微笑著答應。


    “你來了。”


    淑妃等我們見完禮,笑著示意我過去坐下,就解釋道:“一大早的,她們倆巴巴地就過來了。”


    “說是宮裏已經打點好,問我要不要去皇後娘娘那兒請安。我想著,你待會兒恐怕也會來,就在這兒等著你呢。”


    話音剛落,一旁也是才重新坐下的雲才人囁嚅了一下,就問道:“嬪妾也是猶豫不決的。皇後娘娘那處……”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十分為難地看向我們。


    我明白她的眼神。


    皇後在宴席上出了岔子,後來誰都不見,蕭昱過去的時候,也正別扭著呢,後來如何,我倒是不知道。


    隻是……


    皇後要是還是不肯見人,我們過去也是尷尬。


    雲才人一向膽小,擔憂也是正常的。


    “唉。”


    淑妃也為難地歎了口氣,她想了想,道:“按照規矩,初一十五咱們都是要過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的。”


    “之前她病著也就罷了,現在好些了,昨個兒也出席了宮宴的,咱們是要去的。你說的,其實也不是理由。”


    聞言,我頷首。


    做嬪妃的,自然要照著規矩做事。


    皇後見不見我們是一迴事,我們都該去,哪怕等一個時辰,到頭來皇後不想見我們,那也要安安生生等著。


    “是。”


    雲才人聽完,恭恭敬敬應了,再無什麽顧慮。


    “走吧。”


    淑妃也起身,帶著我們,一道過去椒房宮。


    然而。


    這日請安,令人意外的是,我們一行人,在椒房宮外等待的時候,還有一個人也來了。


    不是戚蕙仙。


    是,張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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