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昱一聽淑妃來了,不由的又是皺眉。


    “她不是也病倒了麽?怎麽過來了?”


    他似是歎氣,說完就讓魏公公趕忙去讓淑妃進來,又吩咐人去拿迎枕和湯婆子,顯得格外溫和。


    很快,淑妃步入殿中,她下意識去看阮清柔,眼裏頓時流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來,又向蕭昱跪下。


    “皇上,臣妾有罪。臣妾聽聞那日巨龍被火燒之事乃是與小妹有關,皇後娘娘也因此病倒……”


    淑妃隱隱有些啜泣,她掩麵拭去淚水,又道:“都是臣妾不好,沒能約束好小妹,令她闖下如此彌天大禍。”


    “還請皇上念在小妹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饒恕她這一迴吧。她的錯處,由臣妾一力承擔!”


    淑妃說得格外懇切。


    她眼眶紅紅,淚水也在其中打轉,我看得心中亦是動容。


    淑妃還是性子太好了。


    從前徐婕妤還在時,我就聽宮人說,徐婕妤時常作威作福,偶爾連淑妃也不放在眼裏,也虧得淑妃脾氣好不計較。


    徐婕妤那時初初見我,便那般跋扈,想來也有平日裏囂張慣了,又沒人約束的緣故了。


    現在,淑妃又攤上了這樣的家人,實在是倒黴。


    我頗有些不忍,可一想到阮清柔這人也實在不是什麽好人,再縱容下去,恐怕更有禍端要發生。


    “淑妃娘娘。”


    我想了想,勸慰道:“正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若是犯了錯,一點兒也不受懲罰,那這個人便永遠也不會成長。”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淑妃娘娘是她的姐姐,也該為她的長遠打算。”


    “阮姑娘,還是要多約束幾分才好的,玉不琢不成器,不是麽?”


    淑妃陡然抬頭看我一眼,她似是想說什麽,蕭昱已然開口,他道:“燕婕妤說得不錯。淑妃,此事你就不必過問了。”


    “阮清柔害得皇後病倒,朕是一定要懲罰她的。”


    聽得蕭昱語氣堅定,淑妃便也深吸一口氣,對著蕭昱拜了拜,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清柔。”


    淑妃迴過頭,看著歪在地上跪著的阮清柔,語重心長道:“姐姐也是一片心意為你好。你……唉。”


    “這次的事情過去了,姐姐也會再為你打算的。之前我曾與娘提過,江州知府的兒子甚好,他與咱們家也是遠親。”


    “那兒雖說遠了些,可經此一事,你留在京城恐怕……不如還是嫁過去得好,有我護佑著你,他們家必然也是不敢欺負你的。”


    阮清柔本來已經瑟縮到有些恍惚的狀態了,現在一聽淑妃再度提到她的婚事,又是她不想麵對的事情,阮清柔立即就變了臉色。


    “江州知府的兒子?”


    阮清柔勃然紅了臉,看著淑妃,質問道:“他不過五品官兒,更遑論他的兒子?聽說連個舉人都不是!”


    “我早知道你不會真心為我打算,之前幫我挑一個紈絝子弟,他自己倒黴出了事情,卻弄得京城裏人人都說是我不吉利!”


    “剛剛定親就死了未來夫婿,說我克夫!你倒好,不為我打算,還準備將我嫁去那樣遠的地方!”


    “我早知道你是個白眼狼!你是淑妃,嫁得這樣好!為我找一門好的婚事豈不是輕而易舉!偏偏你不肯,還不讓我……”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眼神掃過蕭昱,迎上後者冰冷的麵龐以後,阮清柔想說的那些話,也說不下去了。


    我是知道的。


    阮清柔心比天高。


    她覺得自己容貌勝過淑妃,又出身顯赫,她的母親可是大家閨秀,比淑妃生母出身商賈好得不止一星半點兒。


    同樣是侯府嫡女,她又有厲害的外祖家,憑什麽不能入宮為妃!?


    淑妃那兒,她聽完阮清柔的話,亦是變了臉色,隻不過與麵紅耳赤爭論不休的阮清柔不一樣,淑妃的臉是蒼白的。


    淑妃幾乎是不可置信的。


    她睜大眼,看著阮清柔,喃喃道:“妹妹,你竟是這般看我的?我,一直都是一心為你打算的呀!”


    “我知道,你和娘想讓你入宮。可此事,我也問過皇上了,他是不同意的。既如此,我也沒有法子,你又何苦呢!”


    一下子,表麵那一層維持平和的薄薄紗布被戳破。


    阮清柔更是惱怒不已,索性破罐子破摔,怒道:“淑妃,你別裝了!少在這兒假惺惺的!”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每裝出一副對我和我娘很好的樣子,可那些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實際上你心裏,不知道多恨我和我娘吧?”


    話音剛落。


    我隻聽“啪”的一聲,淑妃一個耳光就拍在了阮清柔的麵頰上。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我也很是驚訝。


    淑妃性子溫和,從來寬容,宮中人盡皆知,她一向都是恬淡而平和的,何曾如此疾言厲色過?


    打人,更是從來都沒有的。


    吃驚之餘,阮清柔倒是先反應了過來。


    她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捂著自己疼痛的臉頰,盯著淑妃,問道:“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阮清柔狀似瘋魔了,轉頭看著大殿裏的人,她指著淑妃,道:“你們可曾瞧見了?這就是你們口中秉性溫和純良的淑妃!”


    “沒想到吧,她也有打人的時候!真真是時日長了,你也露出你的真麵目了,是不是!?”


    沒人迴答阮清柔。


    我也是歎息。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淑妃就是秉性太好,慣得她這個妹妹無法無天的,現在還弄成這個樣子。


    “皇上。”


    淑妃也不再理會阮清柔了,隻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她再度跪了下來,對著蕭昱拜了拜,道:“事已至此,臣妾也不好再維護她了。”


    “此事,皇上你要怎麽處置,臣妾都是沒有話說的。”


    “隻一樣,還請皇上允許臣妾在身子好一些以後,再去給皇後娘娘侍疾吧!也當是,臣妾的贖罪了。”


    淑妃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蕭昱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麽,點點頭答應了,就讓香蕊先扶了淑妃迴去休息。


    乾元宮的人,到底是散了。


    臨走前,蕭昱解了我的禁足。


    經過這一番鬧騰,太後似乎也沒有那麽好的精力來糾結我的事情了,隻是深深看我一眼,然後對蕭昱道:“這件事,是弄清楚了。”


    “可先前,貴妃和吳才人到底是小產了,又有欽天監那樣的話。依哀家的意思,在皇後好起來之前,還是別讓她去皇後那兒了。”


    “皇帝,你覺得呢?”


    蕭昱沒有立即迴答,反而是看我一眼。


    我眼神平靜,對此倒是沒什麽。


    不用去侍疾,成日待在長信宮中,反倒樂得清閑,何樂而不為呢?


    蕭昱似乎也看出了我的想法,便答允了太後。


    “都散了吧。”


    蕭昱揮揮手,我也轉身離去。


    走出乾元殿的一刹那,我仿佛聽到了身後沉重的歎息聲,似乎是蕭昱的聲音,他仿佛十分疲憊。


    我下意識迴頭,卻隻看見了他的背影。


    他負手而立,站在逆光的地方,整個人像是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似的,令人莫名有些心疼。


    是了。


    我的事,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


    而他,恐怕還有不少煩心事。


    當天下午。


    我在擁翠閣裏,斜靠在貴妃榻上,看著外頭的竹林,聽雲珠說著蕭昱對阮清柔的處置。


    “聽說是令阮夫人入宮,接她迴家了。要阮家將她送去寺廟裏,剃度出家,一輩子做一個姑子,吃齋念佛念經,贖去她身上的罪孽呢。”


    雲珠唏噓不已,又道:“阮夫人在乾元宮前跪得暈了過去,皇上也沒鬆口。後來淑妃的父親,安陽侯入宮也想勸解此事。”


    “到底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弄成這個樣子,自然心中不忍,皇上卻不見他。還說再求情,便會褫奪了阮家的侯爵,侯爺這才作罷,迴侯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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