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外戰亂不止,村內平安祥和。


    “劉芷老師再見!”


    伴隨著年幼孩子們的道別,烏雲散去,雷雨漸停,露出天邊殘陽。


    ‘青學廬’中緩緩走出一位兩鬢斑白的老婦人,向著一眾孩子道別。


    十四載半的時光已過,劉芷已經年逾六十五。


    凡塵之中,能活到半百歲月已經算作高壽。


    劉芷那年老到已然佝僂的身軀揮著手道別,又向著夕陽落下的方向望了望。


    林衍站在遠處,頭頂四方羅盤,望著老婦人百感交集。


    他知道,劉芷這是依舊在眺望自己當日離別的方向。


    而她這番動作,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每時每刻都在期盼自己歸家。


    似乎是因為夕陽方向並沒有林衍的身影,劉芷歎了口氣,隨即拉上了庭院的柵欄門。


    她已經老了,已經不用像撫育林衍那段日子般勞累。


    劉芷躺在庭院的椅子上,輕輕哼唱著一段童真歌謠,似是迴憶過往。


    這段歌謠,正是林衍年幼之時的入眠曲。


    夕陽斜落,庭院蹣跚。


    林衍望著早已老態龍鍾的劉芷,那早已被十絕毒摧殘過的肉體再次感受到一股宛若錐心刺骨般的劇痛,他那張早已蒼老的麵容也在刹那間布滿清淚。


    “吱呀...”


    伴隨柵欄門傳出的聲響,庭院門落現出一道青衣白發,狀若老人一般的身影。


    “可是劉榮賢侄?可有些日子沒有來我這老婆子的家中了,你家閨女身體至今還好嗎?”


    劉芷聽見門落動靜,連忙站起身來,攙扶著拐杖走向前來。


    “閣下並非村中之人?可是外界那些仙人,莫非是我家衍兒遭遇不測前來相告?”


    見到林衍那張老態龍鍾卻又陌生的麵容,劉芷麵露疑惑,但細想之後麵露哀傷,忍不住地問道。


    林衍的身軀在修行過兩套煉體法訣之後,足有七尺之高快要趕上壯年劉榮,也難怪劉芷錯認了自己。


    他離家之時僅有五歲左右,如今麵容更是被‘屍陰滅元蠱’折磨的宛若風中殘燭的老人一般滄桑。


    有這麽一個身姿挺拔如鬆,麵容滄桑如耄耋老人一般的陌生人頭頂四方羅盤出現在她的庭院,也隻能是林衍的同門師兄弟帶來關於林衍的噩耗。


    縱使是劉芷也不無法瞬間認出來眼前這個老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林衍。


    “母親...”


    林衍頓了頓心神,看著眼前佝僂的老人緩緩蹲下身子,不住淚流滿麵,棕黑色的雙眸也在此刻恢複成了藍棕色。


    “衍兒?真的是你嗎?”


    劉芷走到近前,有些難以置信地撫摸著林衍那蒼老的麵容。


    要說此前她還有所懷疑,在看到他那雙獨一無二的眼眸之後心中再無所疑。


    “母親,衍兒這番麵容嚇著你了...”


    林衍張開厚實的臂膀,將劉芷緩緩抱入懷中。


    劉芷緩緩推開林衍的雙臂,雙眸中頃刻間就被慈愛與輕柔填滿。


    “什麽話?!身體高大的快趕得上你劉榮叔叔了,如今你的麵容隻不過是蒼老了一些,這樣也好,畢竟阿嫲也看不到你變老的樣子了...”


    劉芷拉起林衍的雙手,忍不住感歎道。


    “這些年你一定過的很不容易吧。”


    劉芷伸出雙手,開始拾掇起林衍頭上的亂發。


    “衍兒無礙,這副麵容稍加月許時間便能恢複如初,還望母親勿慮...”


    林衍鼻子一酸,但卻並未將自己這些年來的遭遇說與劉芷聽。


    劉芷隻是一個凡人,她要是知道了一切也做不到什麽,也隻會日夜焦慮擔心不已。


    “無事便好,能見到到你平安長的如此高大,你的雙親在九泉下也可安心輪迴。你的親生父母亡故之前還留有一封遺書,當年你出走之時太過年幼,如今你已長成如今這般高大的大人,這封信也可放心交給你了。”


    劉芷頓了頓心神,拉起林衍向著他長大之前居住的臥房走去。


    臥房內,被褥依舊,親生父母留下的玉簪銀飾如同往常那般坐落在木桌之上。


    林衍心中一暖,裏麵的東西與林衍出走之時別無二致,在劉芷的日日打理之下一塵不染。


    而此刻,他終於迴家了。


    “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將那封信取來。”


    劉芷帶著淡淡笑意,看著林衍的神色中充滿柔情。


    林衍點了點頭,如同十餘載之前般坐在木桌前翻看著凡塵書籍。


    他拿起桌上雙親遺留下的青黑色手鐲,神念一動,但無法侵入其中窺見內裏玄奧。


    青黑色手鐲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像是被拚湊起來的黑土一般毫無規則,但又散發著古老的氣息。


    而它像菩提子那般,萬法不侵,蒼勁如龍,玄妙盎然。


    “法寶?”


    林衍頓了頓心神,迴想起當日在伏龍川下的提示,將自身中那抹金色靈氣注入其中。


    “嗡。”


    青黑色手鐲顫動,青黑色緩緩轉變成宛若羊脂白玉一般的皓白。


    那宛若黑土拚湊起來的不規則外表,在轉換下形成道道細膩的紋路,仿若天成,蘊含無盡玄機。


    林衍催動清凝源眼,看清那些不規則的紋路像是連綿峻山一般刻印在手鐲外表。


    這隻手鐲若是放大了看,像是環形峻山濃縮而成,看起來極其玄奧!


    “難不成是一件通天靈寶?”


    林衍心中一驚,此物就算與‘龍血土’、‘菩提子’相比也毫不遜色,絕非一般法寶可與之相比。


    等不到林衍繼續思考,手鐲立時滲出宛若液體一般的白色光芒。


    林衍難以置信,但關閉了清凝源眼之後白光也隨之消逝。


    白光柔和,蘊含數之不盡的生命本源氣息,這種感覺唯有那些上了年份的靈藥精華才可與之比擬。


    林衍不疑有他,立時將手鐲放入懷中。


    白色光芒與林衍的肌膚相觸,一股宛若置身浩然星空肆意翱翔,身處大道深邃寧靜的感覺自心由然而起。


    “嗒!”


    臥房內,林衍宛若白雪一般的肌膚立時湧現出一滴惡臭汙血,使得林衍徹底清醒了過來。


    惡臭汙血氣息與當日鑽入自己身體中的‘屍陰滅元蠱’無二。


    林衍知曉正是手鐲中帶來的陣陣生命本源精氣,將自己身體中的蠱蟲詛咒祛除幹淨。


    而他的麵容也在療愈之下恢複如初,一如少年模樣。


    此刻,劉芷站在臥房之外,並未踏上前來打擾林衍的清修。


    外麵天色已暗,恐怕過了足有一個時辰,劉芷也就此等了林衍這麽長時間。


    “母親,讓您久等了。”


    林衍站起身來,單指飄出一道火苗,將汙血燃燒殆盡,略有歉意的說道。


    劉芷溫柔地摸了摸林衍的秀發,拿出林衍雙親的遺書交到了林衍手中:


    “看到你療愈傷勢,麵容迴歸如常,娘親不感勞累,還記得當初接到你的時候,你隻不過是個繈褓中的嬰兒,十餘載過去,你也長的如此高大,讓阿嫲很是欣慰。”


    林衍接過信件,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這次迴來是否待不了多久就得離開?”


    劉芷轉而看向懸浮在林衍頭上的四方羅盤,似乎也猜到了什麽,神色一時間變得有些黯然。


    四方羅盤宛若一個探測器一般,放大修士的感應範圍,在林衍強大的神識之下,足以將千裏外的靈氣波動盡數收入感應範圍之內。


    若是千機宗有人覺察自己進入村中,他也可以依仗這件寶物先一步撤離青柳。


    此刻四方羅盤寧靜如常,林衍也得以卸下心中防備。


    林衍略微歉意的點了點頭,卻又不忍開口說出別離。


    “你離開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就在你離鄉的第十年,柳老就病故魂歸西天。”


    話落,劉芷伸出拐杖,示意林衍拉著拐杖往柳老家方向走去。


    “什麽?柳老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林衍接過劉芷的拐杖,有些不敢相信柳老就此逝去。


    “早在十年前柳老就已然是八十歲的高齡老人,他能活到九十已算是壽終正寢。畢竟時間啊,總是在老人身上流逝的太快,就像你阿嫲要不是念叨著再見你一麵,恐怕也離死不遠了。”


    劉芷神色黯然,似乎林衍這次離別之後,她也如同當日的柳老一般,這一別便是永別了。


    “此番再走,恐怕也需要十年半載才可再次歸鄉 ,還請母親好好地活下去。”


    話落,林衍從儲物戒指中飛出幾株靈藥與寶玉,將其放到劉芷的手中。


    這些靈藥藥性很弱,對修士來說效用不大,但凡人熬煮服下可延年益壽。


    林衍當初主管藥園,雖然上了年份的藥草不多,但通過增加產量的方式,將這種沒有年份的低階靈藥收了個遍。


    至於靈玉可溫養精魂,這些東西加起來足以供養劉芷再活上個幾十載。


    “若是就要離開,阿嫲便帶你一塊去看看他們吧。”


    劉芷一如往日分出蜂蜜一般,將這堆靈藥分成四份,想要均分給當日救下林衍的恩人們。


    林衍將靈氣注入到四方羅盤中,警惕地感受著陣外的一舉一動,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


    “這些靈藥衍兒身上多的是,衍兒此行自當隱秘行事,越少人知道衍兒的存在越好,見過母親之後馬上就要離開,還請母親能代替衍兒做些事情。”


    “阿嫲不過是個老婆子,能幫你做些什麽事情?”


    劉芷心中一凜,眼神中透露出些許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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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歸鄉》結束,第二卷《戰爭與鮮花》正在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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