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這一拳雖未催動內力,卻亦是聚了幾分氣力,饒是那楓樹甚粗,並未折斷,卻也是喀拉拉幾聲輕響,樹身劇顫,那一樹的紅葉頓時四下紛飛,鳥兒受驚一般,卻又撲啦啦墜了一地,落紅滿階,又有何人掃!


    展昭迴過神來,抬眼卻看見掖庭池上飲宴已收,僅餘波心蕩,冷月無聲。這池邊紅葉,年年又知為誰生。


    一時間百感交集!遂想道:“人說聚散終有時。又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雖是至理,卻亦惹人神傷。


    想既是終須散,當初又何必聚!”想到此處,一咬牙,狠道:“罷、罷、罷!此情若是如浮雲,何不當初莫相於?既是情字累人,又何苦拖人入地獄呢。不若到此為止,今日做個了結罷!”


    又想:“我看昱兒其人,雖快到弱冠之時,卻仍是嬉笑無心。且雖亦薄薄依戀於我,卻似個小弟一般,尚不見得有多少愛欲。既是如此,卻也好處了。料想相濡以沫,尚不如相忘於江湖,更何況心竅未嚐開呢!


    如今揮劍斬情絲,別離多時便不知悲,興許走運,得脫了這無限情網,亦未可知。便是不得超脫,也隻苦我一身罷了。我且借著這入宮的機會,總不去見他。冷落他一陣子,也便不似當初的親密了。


    到時尋由頭斥責他幾句,委屈他一下子,便也淡了。既免了不容於俗,又不必割袍斷義,還能間或敘敘舊。若實在不舍,亦可不時遠遠的看看,此生也該夠了!”


    他既如此想著,一時間邪魔入骨。便打定主意,決心再不迴首,從此也再不提了。


    遂歎一口氣,棄了那一地紅葉,斂了那意馬心猿,快步往迴趕。正走著,忽聞人聲。


    原來皇帝醉了,收了酒宴,那侍衛班一幫弟兄見展昭久久不歸,齊齊尋來。


    便會合了,講了些宮中無事之類的話,也便換了班,往寢宮守衛去了。


    當下展昭心內既已打定主意,遂狠心揮劍斬斷三千情絲,將那些兒女私意盡皆藏起,每日隻在宮內恪盡職責,盡心守護,自不必提。


    且隻說宮外情狀。卻說李昱自那日迴了卞京,便著實在府內盤桓了幾日。卻記掛著展昭,恨不能馬上前去敘舊,隻苦於無法分身。


    然這幾日卻讓他得了一個空子——因日間府中連連接到賞賜,又擺接風筵席,撿尋東西時竟從庫房裏翻出十幾壇上好的竹葉青來,皆是禦用的陳釀,蒙著黃袱子,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從宮中得來的。


    問了吳總管才知道,這禦酒皆是皇上所賜,自小姐選為貴妃便年年皆有,從去歲賞的更勤了,也不止是竹葉青這一種。


    本來倒也存不下,然李昱穿過來後不好飲酒,李老爹又上了年紀,亦不宜多喝,再加之這竹葉青本是摻了藥材釀成的,酒液微苦,中帶藥香,故此一般人也喝不慣,便是宴請賓客會見親朋,亦並非上上之選,又是禦賜的東西,不好送人,便隻得放著。


    誰知長年累月,竟攢下十幾壇來了。然酒不比別物,白放著也揮發了,李昱便為此犯愁。


    忽想起展昭似乎頗愛這口,莫若給他送去,既可略盡人情,又可假公濟私,聊解思念,何樂不為!


    遂借口老包過苛,使人送去恐他推脫,竟不要旁人沾手,而是親自挑了一壇賣相好看,酒量充足,芳香四溢的佳釀,拿青綢子裹上,抱在懷內。


    又吩咐內廚房細細整治了各色精致小菜,稀奇的果品,弄得又幹淨又整齊,拿個三層的楠木食盒裝上,使墨香提著,歡歡喜喜,高高興興,徑直往開封府而去了。


    誰知他盡興而去,卻敗興而歸!


    俗話說的好,人算不如天算,李昱喜滋滋進了開封府,才得知那展昭早在迴京的第二天便已被皇上調入宮中當值,現今開封府中的護衛卻是錦毛鼠白玉堂!


    偏那白玉堂又不在府中,竟是不知上哪去了。若問包大人,卻又上朝未歸。一得知此事,李昱懊惱之至!


    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放下酒壇菜肴,也不顧公孫先生挽留,皺眉撅嘴,垂頭喪氣,打道迴府去了。


    迴到府中,卻隻覺煩悶,便一頭栽在床上,胡思亂想起來。


    又懊喪展昭這迴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又氣那趙禎不識時務,偏將展昭調進宮,弄得好好一對哥們輕易不得見麵,又遷怒錦毛鼠白玉堂當了護衛竟不告訴自己,出去也不帶自己,不陪自己玩。


    思前想後,直弄得在床上滾來滾去,不得安生,煩躁異常!


    當下李昱自己跟自己生氣,在床上翻來覆去,咕咕噥噥,隻滿口的數落,丫頭婆子們都不敢勸。


    墨香卻是熟知李昱脾氣性子的,知道自己這個主子久慣如此,料想不過自己鬱悶一會子就好了,遂也不去勸。


    誰知李昱今次不比往常,數著數著,竟來了氣!


    卻又無處發泄,隻得可著勁將床褥揪扯了兩下,將枕頭丟出去,砸在窗欞上。


    尚不解恨,一眼看見自己日前換下的衣物還掛在床前,遂一把揪下來,狠狠甩了出去!


    誰知這一甩不要緊,隻聽得“啪”的一聲,卻從那衣物袖子裏掉出一件物事來。


    隻見那物撞在桌角上,蹦了兩蹦,竟彈到了床上,剛剛巧掉在李昱麵前。李昱低頭一看,那物大紅綢子作底,彩線繡作鴛鴦,雖隻有指頭肚兒大小,卻極是精巧,且又眼熟。


    仔細一想,卻立時大悟——不是當日常州土地廟裏那人臨死前托付與他的錦囊麽!


    李昱一見這錦囊,猛然想起常州之事,卻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


    隻因當日從那人手中接了這錦囊,無論那人是何身份,這錦囊是他遺物,交付於人的話又是他遺願,本是怎麽樣也不敢怠慢的。


    誰知迴到卞京,父子重逢,事務繁忙,一來二去,竟給忘了。如今一想起來,卻覺愧疚,自責不該如此輕慢!


    須知若不是緊要東西還好說,然若那錦囊裏裝著什麽重要情報,或是救命仙丹,再或者是什麽信物,耽誤了事是小,別再鬧出什麽殉情、病逝之類人命關天的大事來!就算無法追究刑事責任,自己過意得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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