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貴妃下葬那一日,天空蒙蒙般下起了小雪,如鵝毛飛揚,零零散散飄落,入了掌心,化成水,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就像是一個匆匆來至人間的行人。


    而昭和卻冷著一張臉,渾身止不住的顫動,也不知是天氣寒冷,還是······內心寒冷所致。


    柏璨招人來,給昭和披上了一件厚實暖和的狐裘。


    沒有人知道昭和心中在想什麽,哪怕這個人是柏璨。


    母親是心病,昭和明白。


    心病治不好,心病沒有湯藥能醫,是以母親才走了。


    是小十四嗎?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柏璨,好冷,咱們迴去吧。”昭和拉緊了身上了狐裘,牽著柏璨冰涼的手轉身迴去了。


    淮南王府,扶雲苑


    洛宛站在這幾棵團團開花的梅花枝丫下,無語凝噎。


    人的命,也太容易消逝了。


    尤其在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元頌裏,在這個什麽都沒有的朝代裏,人命真真是由老天決定的。


    “安安如何了?”洛宛問身後的花朝。


    而花朝則是舒心一笑:“殿下放心,慕容姑娘昨兒已經不咳嗽了。”


    聞言,洛宛微微懸著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花朝,你還不想嫁人嗎?”


    洛宛陡然轉了話題,讓花朝愣了一下,但隨即她便莞爾道:“殿下,如若奴婢真的遇見了心儀的郎君,自然不會瞞著您。”


    花朝與暮月兩人陪伴了洛宛將近二十年的光載,與其說是主仆關係,倒不如說是姐妹情誼。


    可惜兩人始終不願嫁人,而洛宛也從不強求,也就隨她們去了。


    洛宛的餘光中瞥到了花朝雙鬢邊依稀可見的銀絲,莫名生出了幾分哀傷,她走向花朝,柔夷撫摸上花朝鬢角邊的白發,雙眸中盛滿了痛心。


    花朝沒有後退,隻是輕輕地把洛宛的手撥了下來,“殿下,奴婢老了,但這是人之常情,殿下無需感懷。”


    她今歲是三十又二了,不算年輕了。


    【一輩子陪著您,看著您成婚生子,如此便是最好的了。】


    一陣風吹過,梅花枝頭的雪簌簌掉落,落在了洛宛的肩頭,擦過她的臉頰。


    “花朝,你想見你的親人嗎?”


    “哎呀,殿下,這個問題您都問了多少遍啊~自打他們將奴婢賣了,奴婢便沒有親人。”


    【那些官宦權貴府上的姑娘郎君,哪有您好伺候?哪有您這個好脾氣?】


    【我這是上輩子燒了高香,遇到了郡主殿下。】


    忽然,外頭有緊促的腳步聲傳來,把倆人的心聲都吸了過去。


    隻見暮月滿臉笑意提著裙裾跑過來,“殿下,大夫人有喜了!聽說正好三個月了。”


    還真是大喜啊!


    這下子,洛宛與花朝齊齊笑了起來。


    是該有一些喜事來衝衝今年的黴事,給來年的喜事先拋磚引玉,來年定然旺。


    *


    順慶二十五年,二月


    才過了一年一度的春節,康文帝便已經坐不住了。


    盛京的天花雖說即便製止了,沒有蔓延到其餘州縣,但事關元頌皇帝名聲,不亞於把元頌按在地麵上狠狠“羞辱”了一番。


    康文帝雖說不在乎名聲,但這個名聲是指他自己風流情事的名聲,而非關於他英勇果敢的名聲。


    “辭鈺呢?!辭鈺呢?!”


    錢永忠:“迴聖上,太子殿下於前兩日出發去······青州了。”


    青州?


    辭鈺又去找,找那個······


    豈有此理!!


    “朕是視而不見了,但這並不代表著辭鈺能夠為所欲為啊!!他究竟有沒有把朕這個父皇放在眼底?!!”


    錢永忠一聲不吭,暗暗嘀咕著:您起初既然選擇了放縱,就該想到這個結果。


    康文帝發了好大的火,最終也隻是發了個火。


    可謂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放棄了這個不孝子後,帝王扭頭再問:“公主府如何?”


    自從宋貴妃離世後,康文帝便令人在宮外修繕公主府給昭和,畢竟以昭和的性子,應當是最喜在宮外了。


    也許是心中某些情懷作祟,公主府修繕的很大氣,這樣一個恢弘大氣的公主府便是康文帝對昭和的補償。


    錢永忠含笑道:“老奴昨兒才去瞧了瞧,公主府整體分為兩個部分,前麵是正殿,以及東西南三苑,宮殿呢,是方正規整,自然是紅牆綠瓦,富麗堂皇。花園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精美,曲徑通幽小石路,還種了不少荷花、海棠花、牡丹與一眾奇異花朵,聖上放心,公主殿下定然會滿意的。”


    說實話,康文帝私庫裏已經沒什麽東西了,不得已挪用了一些宋貴妃宮中的銀票。


    咳咳咳,當然,待元頌國庫緩過來後,他自然會親自還給昭和。


    “還有,那件事辦的如何?”


    踏平蠻夷,這是他洛恂必定要做的事。


    但如今,能撐得起來的人,王猛一個,花牧一個,懷成一個,隻能算三個人。


    而花牧鎮守益州,懷成把握盛京,王猛功勳卓著,不宜再次出征,還需要幾個人撐得起來才是。


    宣平侯府的那個玩意,勉強算一個,但辭鈺的心隻怕是落在他身上了。


    是以,還需要一兩人來與之抗衡。


    話落,錢永忠熟練的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一本折子,恭敬地遞到康文帝麵前。


    人選名單。


    帝王劍眉一緊,細細翻看起來,翻來覆去,濃眉大眼,頓時眯了起來。


    沒幾下便合上了這本折子。


    了然。


    帝王心中已經有了人選,但還需走個流程。


    *


    不過兩日,一道聖旨天下知。


    帝王要招選天下誌士,開創武舉,選舉熟讀兵書,有行兵布局之才者,選舉武藝高強之輩。


    與此同時,紅榜上赫然出現了如今一眾官宦子弟、勳貴後輩的名單,這個名單便是帝王欽點的此次出征蠻夷的將才。


    當然,康文帝也不強求,若是真有不願出征的,自然亦可上書婉拒,帝王不會不應。


    而淮南王府第三子洛承恆赫然在名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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