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中未婚的男男女女在賞夏日這一天鬧得不亦樂乎,而另一邊的青州的動蕩堪堪被平複至一半。


    其中帶頭人乃是康文帝心腹的元鶴一如今卻身受重傷,被眼尖手快的小人深深地捅了一刀,所幸未傷及心肺,但其傷勢仍不容小覷。


    然,事關青州、梁州的消息皆被康文帝鎮壓,唯有極少一部分人知曉內情。


    禦書房內,康文帝凝望著書案上一紙書信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案幾邊上的那碗茶早已失去了原本滾燙的溫度,散發著絲絲冷意。


    陛下,臣不信人死而魂存,亦無求於後嗣。


    雖無妻與子,素不介懷。後顧無憂,為國效命。


    如若早見先皇,亦是臣之大幸,陛下切莫掛念,務必保證龍體。


    這短短的三段話中並無提及家族,提及宗廟···以及是沁陽。


    心懷家國,無心私情,不慕名利,赤誠有義,元卿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是元頌的棟梁之才。


    至於角落的第二封信件,康文帝卻失了信心,半晌都沒啟封。


    太醫院德高望重的江太醫早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就被康文帝秘密遣送到青州,可惜路途遙遠,不知能否趕得及?


    元卿啊元卿,前世朕先你一步而去,這一世卻要你先朕一步而去嗎?


    *


    “你怎麽了沁陽?”


    陸氏已然瞧著沁陽愣愣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微微低垂著眉眼,陰影半遮著,瞧不清她的神情,但順著她的目光而去,會發現那兒有一對男女,一個比一個害羞,青澀得不行。


    沁陽莫名晃然。


    明明過去了數年,卻好似見到了曾經身為大嫂的自己與身為庶弟的元鶴一,可惜了自己不曾紅過臉,而他卻始終溫和有禮。


    什麽時候發現了他對自己的心思呢?


    沁陽問自己。


    什麽時候?


    ······


    似乎是自己小產那日,腹痛難忍,觸目驚心的鮮血,與他匆忙抱起自己滿目的失態,焦灼與心疼,這份難言的情感是在很久很久後才緩緩發覺。


    還有耳旁傳來下人來報說是二公子與景川侯廝打在一起時的消息。


    可惜了種種原因,她視而不見數年,乃至迴京了,也不曾接受過。


    沁陽無端地摸上了自己的腹部,那兒本該有一個孩兒,她都六個月大了,可是自己作為一個母親卻護不住她。


    兄長的疼愛,母親的愧疚彌補,致使她選擇了拒絕,即便如此,他仍未放棄,隻是減少了兩人“偶遇”的次數。


    沁陽不清楚這次數的減少是因為他心生了退意,還是怕打擾了自己。


    倘或可以的話,她希望是前者。


    “···無事。”沁陽迴眸,輕微的搖搖頭。


    這人世,從沒有女人嫁人一說,她的心神早已在那段婚姻中消耗殆盡了,再也沒力氣、再也生不出希望去經營下一場婚姻了。


    怡和園


    洛聿忻悄咪咪領著花夏兩人繞到了石橋邊上,目光直愣愣地盯著盛瀾她們三個人,至於她們對麵的宋予之習慣性地被忽視了。


    他戴著麵具,無人識他身份。


    本以為是宋予之又在刁難人家姑娘,洛聿忻還想著等等是否要來場英雄救美,不曾想,越是靠近情況就與自己所想的不同。


    站在高階的宋予之盛氣淩人,一襲嫩黃色的夏裝輕紗朦朧,單螺鬢上簪著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哪怕是如今傲氣得看不上任何人,那支步搖也僅僅隻是輕微的晃了晃,盡顯貴女儀態。


    國色天香,盡態極妍,張揚得逼人。


    這幾年次次與華灼對上,護在昭和前頭,無人敢惹。


    “怎麽?我一過來你們就不說了?庶出的又如何礙你們眼了嗎?”


    宋予之最痛恨明麵上笑得清純無害、背地裏卻插人一刀的小人了。


    以盛瀾為首的兩名少女被懟得羞紅了臉蛋,但見到是昭和公主身前的紅人,又氣到說不出話來。


    見狀,宋予之不加掩飾地翻了個白眼,一雙丹鳳眼亮得驚人,眼尾上挑,氣勢逼人。


    “嫡出的心胸狹隘,難怪了庶出的非要與你們一番計較。知道的是明白你們嫡出尊貴,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也看不上皇子公主的庶出呢!”


    畢竟林皇後並無子嗣,康文帝所有的子女名義上而言都是庶出的。


    昭和亦是庶出的呢,所以宋予之對庶出的人並非全是惡意。


    盛瀾被宋予之的話氣得直接站了出來,“宋姑娘,不知你誤會了什麽?我們幾個隻是談及了些許府上的弟弟妹妹鬧心,並無出言惡意生事。”


    話裏話外都是道出宋予之心胸狹隘,挑撥她們話中含義。


    “就是。”其他兩名姑娘出聲附議。


    “到底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今日一見,果真不假,”沒等盛瀾出聲,宋予之扯了扯嘴皮,接著道:“可是我適才分明聽見了有人說‘果真庶出的就是卑賤‘,瞧那聲音應該是你說的吧。”


    宋予之的目光望向了其中一個女孩,那個女孩被宋予之的視線逼得連連後退,顫顫巍巍講不出一句話。


    緊接著,“而你,盛瀾,你亦不是沒反駁嗎?”


    終於,盛瀾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吐露一句“我未曾聽清”,弄得宋予之輕笑起來,弄得周圍的其他人都紛紛側目而視。


    宋予之的這番話下來,無疑讓洛聿忻如墜冰窟,渾身寒涼。


    無他,因為他亦是庶出的子嗣。


    眼見又打贏了一場“戰爭”,宋予之揚起腦袋,雙手交叉環抱於胸口,似笑非笑道:


    “換我來說,管他嫡出庶出,凡是有誌氣的、肯上進的,都與卑賤二字沾不上邊!”


    話落,也不管那三人難看的臉色,她宛若一隻開屏孔雀,氣勢昂揚地經過她們身旁,亦是經過洛聿忻等人的身邊。


    咋咋唿唿的,帶來一陣風。


    偏生,無端的,這抹風帶來絲絲涼意與清爽。


    花夏一雙眼眨呀眨,眨了好半晌,良久才迴眸看洛聿忻的神情,然而那副麵具遮擋住了所有,隻能瞧見他倏然光彩的眸子。


    “哇喔~傳聞不可信呐樓煦~”


    好一個宋姑娘,好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宋姑娘,可不愧是敢與華灼郡主殿下“打擂台”的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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