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許諾諾局促地坐在床邊,兩隻嫩白的小腳不自在地蕩了蕩。


    她抬眸看向桌旁的牧侑白,牧侑白便也看向她,男孩的臉隱沒在燈光映照的陰影裏,兩人間的氣氛莫名有些微妙起來。


    “那個……”


    許諾諾猶豫著開口。


    這間禁閉室的地麵很髒,幹淨的被褥也隻有一套,而這套還是白靖澤特意給牧侑白準備的。


    許諾諾怎麽也說不出“牧侑白,你能不能睡地板?”這種話。


    可如果讓她睡地板……許諾諾害怕會有老鼠和蟑螂,剛開口就沉默了下來。


    牧侑白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壞笑著起身靠近,嚇得許諾諾往後縮了縮。


    “許諾諾。”


    牧侑白撐著床榻將許諾諾圈在懷裏,低睨著她因慌亂而沁紅的臉頰,輕聲詢問。


    “你會叫嗎?”


    “啊?”


    許諾諾反應不及,攝像頭已經沒了,不會還要演戲吧?她呆愣著看向牧侑白,牧侑白痞笑了聲,側臉,示意她看向門外。


    “我是為你而來的,就算沒有攝像頭,白司寒也會派人在外麵監聽,我今晚如果不把你辦了,還是會……暴露。”


    許諾諾飛速地眨了眨眼睛,她扯著唇角衝牧侑白尷尬地笑了聲,嬌小的身體一彎,倏地從牧侑白臂下鑽了出去。


    而後用被子將自己裹住,縮坐在床頭。


    牧侑白扶著床邊的手晃了晃,木質床的質量實在不好,輕輕搖一下,便發出“嘎吱嘎吱”的響動。


    他一邊搖一邊抬眸看著許諾諾。


    許諾諾咬著唇掙紮糾結了半晌後,眼睛一閉,認命般地喊了聲。


    “啊~不要。”


    牧侑白周身一震,烏黑的羽睫抬起,漆眸深如點墨,緊緊盯著許諾諾因羞憤而紅透的臉頰,似是緊張得連唿吸都開始不正常的起起伏伏。


    “對,就這樣,繼續。”


    牧侑白嗓子有點幹,他偏臉移開視線,盡量不去看許諾諾臉上的表情。


    耳畔盡是許諾諾刻意裝出來的輕喘低吟和床榻快要散架的悶響。


    “好了嗎?”


    一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許諾諾口幹舌燥,沒忍住低聲抱怨了句。


    然後她聽到牧侑白輕哼了聲。


    “才一個多小時,我可沒那麽沒用。怎麽?難不成我小叔叔……”


    牧侑白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許諾諾衝他翻了個白眼。


    小孩就是小孩,好麵子,什麽事都要比一比……但許諾諾是真的累了,她伸了個懶腰,腰身一軟,倒頭躺了下去。


    “你慢慢搖吧,想搖多久就搖多久,換做你小叔叔,這個時間我已經暈了。”


    “……”


    牧侑白被許諾諾噎得不輕,他的手臂也很酸,最可怕的是許諾諾的聲音太好聽了,盡管他沒有任何邪惡的想法,可身體的變化還是足以讓他隱忍到瘋狂。


    “許諾諾,要不我們假戲……”


    “你小叔叔會殺了你的。”


    許諾諾猛一抬頭,不等牧侑白說完,直接狠著臉將他的話音打斷。


    牧侑白無謂地笑了笑,許諾諾下意識地捏緊了雙拳。


    人在熱血衝動的時候,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她是真的害怕牧侑白會忍不住。


    幸而牧侑白並沒有貼近,他停止搖床,懶洋洋地靠在床腳睨著她。


    “我小叔叔,早就想殺我了,要不是我還有用,光是這半年,就夠我死無數次,你那麽了解他,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許諾諾默然,偏過眼神。


    這倒是事實!


    伊萬、喬休……但凡是喜歡她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以牧寧池霸道變態的脾氣,的確不會放過牧侑白,可……


    “你小叔叔什麽都有,唯獨沒有親人的關懷。他對你,始終都是心軟的,不是因為你對他有用,而是因為他曾在你身上感受過親情。”


    牧侑白沒有說話,他大概還記得牧寧池十二歲時的模樣,看任何人的眼神都像是落了雪似的寒涼,唯獨對他的時候不太一樣。


    大概是因為……爺爺喊他孽種,爸爸喊他野種,隻有三歲的他乖乖地喊了聲小叔叔,還因此被爸爸打了一巴掌。


    他和小叔叔不常見麵,但小叔叔每次迴來都會給他帶緬町國的特色小玩具,給他講一些驚險刺激的故事,小小的他還以為緬町國是個美好的地方。


    直到他五歲那年,他的小叔叔十四歲,渾身是傷趴跪在牧家大門外。


    說他廢了白玨,說白司寒不會放過他,說不想再去赤沙。


    牧侑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大概能猜到,他的小叔叔想迴家……


    迴家好,迴家就能每天看到小叔叔了!牧侑白很開心,蹲在牧寧池麵前,用紙巾給他擦拭臉上早已結痂的血汙。


    可他怎麽也擦不幹淨,不懂事的他用手去摳,牧寧池也沒有閃躲,由著他胡鬧。


    結果血痂掉了,又有新的血液汩出來,順著牧寧池纖瘦的臉頰滾滾滑落,嚇得牧侑白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而後不到一分鍾,牧寧池就被牧慈手下的保鏢架著扔了出去。


    接下來的十二年,他的小叔叔再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他每年隻能見到牧寧池一麵,時間也很固定——


    八月中旬。


    牧寧池總會在那段時間出現,然後在8月22日當天悄無聲息地離開。


    而牧寧池每迴來一次,身上的氣場就會強大一分。直到牧寧池二十一歲那年,身邊多了個大塊頭保鏢。


    自此之後,家裏除了牧慈,再沒人能鎮得住他。


    牧寧池看牧家任何人的眼神都是冷的,寒徹如冰。


    有時這個男人隻是站在那裏,慵懶散漫的眼尾輕輕掃過,便能嚇得家裏那群人垂眸低頭,大氣都不敢喘。


    偶有幾個對他出言不遜,哪怕是親戚朋友,也會在下一瞬折在他保鏢的手裏。


    有時斷腿,有時斷胳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隻要牧寧池一迴來,大家都開始避之不及,沒有人還記得——


    那個在夜裏哭泣求助的十四歲少年。


    “所以……”許諾諾繼續開口,“牧侑白,你不要再喜歡我了,親人和愛人,如果非要舍棄一個,他一定會殺了你的。”


    “那就讓他殺了我吧!”


    牧侑白收迴思緒,調侃似的開了腔。


    他枕著雙臂躺靠在床尾,抬眸看著高窗外皎潔的月光。


    “我就喜歡小嬸嬸,死也喜歡。”


    “你真是無可救藥!”


    許諾諾拉了拉被子,將自己整個捂住。


    和一個男孩共處一室,哪怕心裏清楚牧侑白不會對她做什麽,她依然睡不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靜到幾近詭異的禁閉室內驀然傳來一聲輕歎,牧侑白呢喃的聲音穿過黑暗,鑽進她的耳畔。


    “喜歡克製不住,但我會保護好你,等他迴來,就把你還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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