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臉姐姐為什麽要送給你荷包?”安逸朝蒙薇伸出手,但他沒有明說要什麽。


    蒙薇把破舊的荷包拿出來放到安逸的手裏,“鬼臉姐姐受傷了,壞人追她,我把壞人騙走了。”


    “你為什麽要幫她,萬一她才是壞人呢?”安逸故意逗她。


    蒙薇氣唿唿的說道:“我認識追她的人,他們是壞人,壞人追的人一定是好人!”


    這邏輯,真是絕了。


    九蓮他們都在暗暗感慨蒙薇心思單純,安逸則仔細觀察著手裏的荷包。


    它看起來很普通,料子普通,上麵繡著蝙蝠和牡丹,絲線褪色嚴重,但繡工一流,荷包做的也漂亮。


    安逸不可能看出荷包的製作者是誰,他看著荷包外表沒什麽特別,就打開看了看裏麵。果然內藏乾坤,什麽零碎東西都有。


    這個特殊的空間是由毫無特色的靈力構築而成,除了蒙薇放在裏麵的各種東西,安逸還嗅到了一股很淡的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種加了雲花花粉的雲花糖的味道。


    安逸伸手示意蒙薇把荷包拿過去,當蒙薇從他手裏拿荷包的時候,安逸趁機探究一番她的靈魂。


    確實存在殘缺,也確實有生長的情況,除此之外,她的靈魂裏還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安逸沒有深究,他既沒有那麽多的好奇心,也不想傷害蒙薇。


    不過他可以確定,這東西是阿寧搞的。結合這丫頭手裏有類似乾坤袋的東西,安逸判斷阿寧搞得這個東西是為了解開她身上的封魂印,又不會被顧潭發現。


    如果傻丫頭身上的封魂印早就解了,那她在碎玉軒做什麽,顧潭那邊都不會知道。這樣的話,她是有機會對那塊水晶石下手的。


    事情越想越複雜,安逸索性不想了。


    看著蒙薇天真的有些幼稚的樣子,安逸轉頭問蒙柯:“你怎麽把她養這麽大的?”


    蒙薇的魂受損嚴重,而且還是在很幼小的時候造成的,能保住她的性命,並且慢慢修補七零八碎的魂,還是在自己被烙下封魂印的情況下,她能恢複到這種程度,雖然有阿寧的一點功勞,但最艱辛的還是一直堅持的蒙柯。


    安逸了解修魂的艱難之處,除了這項工作本身就重重困難,這個過程中久久不見效果的內心煎熬更是難言的折磨。你不想放棄,可你看不到希望,真的很痛苦。


    獨自咬牙苦撐了數百年,蒙柯以為自己的內心已經足夠的堅強,但聽到這個問題時,被刻意無視的心酸再也壓抑不住,他蹲在地上,抱著頭。


    他不想哭,可是情緒像洶湧的洪水將他淹沒。他起初還是小聲抽泣,可是眼淚一但掙脫了眼眶,哭泣也變得不受控製。


    蒙柯的放聲痛哭讓蒙薇慌了手腳,她雖然愚笨,但她知道哥哥哭是因為難過,於是她跑到哥哥身邊,笨拙的抱著他,一邊拍他的背一邊安慰。


    孩子確實笨,雖然是好意,但手上的力道沒控製好,那一巴掌下去,好像要拍斷她哥的脊梁。


    安逸在旁邊看著沒憋住笑,笑著笑著,他的眼眶也濕潤了。真不知道到底誰倒黴,是不敢放棄的哥哥,還是不能拒絕的妹妹。


    自嘲一笑,安逸看向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果果:“店裏的事情暫時由明輝接手,你先迴城養傷。”


    果果很想說不用,但想到阿寧臨走前的交待,她點了點頭:“我去後院跟阿狸交待一下。”


    “嗯。”


    果果去了後院,蒙薇也安撫好了蒙柯。見哥哥好像沒事了,蒙薇又恢複了小孩子的心性,好奇的在店裏左瞧瞧右看看。


    蒙柯叫了她好幾次,她每次都乖乖迴到哥哥身邊,過不了多久她就又要跑去看稀罕。


    安逸也不看賬本了,就這麽盯著她看。蒙柯都嚇到腿軟了,蒙薇卻沒什麽感覺,她發現安逸在看她,還問他為什麽盯著她,是怕她偷拿東西嗎?


    “壞人為什麽要追你的鬼臉姐姐?”


    蒙薇認真迴憶一下,“不知道,可能是想搶鬼臉姐姐的孩子。”


    望都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鬼臉姐姐才多大,怎麽會有孩子!”


    蒙薇不知道這些,望都他們卻有所耳聞,千機閣暗閣的幾位暗神四年前也就十六歲左右,蒙薇那個荷包少說也有七八年了。


    雖然被稱為暗神,他們其實還是人。十三四歲的孩子,自己還是個孩子,她哪兒來的孩子。


    蒙薇也不反駁:“我不知道,反正她帶著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孩,我還偷了麗娘的一小碗牛乳給他。”


    說到這裏,蒙薇下意識的捂住了屁股。就為了那一小碗牛乳,麗娘讓人狠狠打了她一頓板子,那一次比任何一次都疼。


    安逸看她的反應就知道她為此挨了頓毒打,雖然不知道阿寧從哪裏抱來的孩子,但她又是給乾坤袋又是解封魂印又是幫著修魂,估計跟這碗牛乳有很大的關係。


    九蓮他們不記得,蒙柯卻記得,事情已經過去了十來年,他依然記憶猶新,因為那次薇薇差一點兒就被他們打散了魂。


    當時麗娘說薇薇偷了她沐浴的牛乳,蒙柯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麗娘在顧潭麵前得寵,她說是,就算有證據證明不是,這鍋薇薇就得背,這打薇薇就得挨。


    蒙柯知道自己無法幫妹妹擋下這頓打,他就說是薇薇嘴饞想喝,所以才偷偷取了一小碗。碎玉軒誰不知道蒙薇又傻又饞,找這麽個理由,怎麽都比蒙薇故意報複麗娘安全。


    顧潭當時也信了這個理由,可麗娘就是鐵了心要讓蒙薇挨打。顧潭本來就不是個好人,蒙薇挨打他還能看個樂。


    就這麽著,麗娘身邊的小丫頭鳴翠親自揮板子,也不計數,一直打到麗娘高興了,她才讓鳴翠停手。


    這件事後,麗娘在碎玉軒越來越無法無天,後來有一次她跟一位客人起了爭執,顧潭二話沒說就毀了她的內丹,還打散了她的魂。


    雖然顧潭也死了,可如今再想起這件事,蒙柯還是又氣憤又心痛,他還有點兒恨蒙薇幫過的那個暗神,要不是因為她,他妹妹也不會受那種罪。


    安逸一看就知道蒙柯在想什麽,“你覺得是那個暗神害你妹妹受傷?”


    蒙柯知道阿寧曾經也是暗神,就衝這層關係,他也不能實話實說:“沒有,我恨的是顧潭和麗娘。”


    “你妹妹的傷最近幾年恢複很快,你感覺到了嗎?”


    蒙柯愣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可他不明白安逸為什麽要提。


    安逸也不隱瞞:“你妹妹那個荷包裏曾經有我們不打烊的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妹妹的封魂印早就解了。”


    “沒有,你猜錯了,我沒有什麽藥,也沒解封魂印!”


    蒙薇的反應太激烈,她的表情已經出賣了她,她在說謊,而安逸的猜測才是事實。


    不用猜了,做這一切的就是她曾經幫過的那個暗神。蒙薇為了幫她,挨了打受了傷,對方的補償也實在豐厚。


    蒙柯沒感覺多少慶幸,他反而覺得後怕:“封魂印都解了,你為什麽不跟她一起走?”


    她那麽厲害,一定能保護好你,你離開了碎玉軒,你就不用吃苦受罪,也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了。


    蒙薇張嘴想反駁,可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於是她看向安逸,她覺得他很聰明的,一定能把事情說明白。


    安逸想不搭理她,但還是開口說道:“她是死士,你覺得你妹妹跟著這種人更安全?再說了,你妹妹跑了,你還能活嗎?”


    “城主哥哥說得對!”


    安逸瞥了一眼有些小得意又傻乎乎的蒙薇,他沒跟她計較那麽多。


    蒙柯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除了這些理由,最重要的是人家肯定不想收留他的傻妹妹,畢竟照顧一個不聰明的小孩子真的很勞心費力,不是親人真的很難堅持下去。


    望都看他們都不說話了,他才小聲問道:“城主,您剛才說薇薇身上的封魂印早就解開了,可為什麽顧潭沒有任何反應?”


    “封魂印還在,隻不過封的不是她的魂,隻要做的夠精細,施術者無法察覺術法發生了變動。”


    這並不是什麽難事,隻要掌握了方法,更複雜的術法也能解開,而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搞清楚術法運行的邏輯原理。


    安逸在術法方麵的造詣雖然不如法器,但也差不到哪裏去,最多就是比阿寧差那麽一小截,而阿寧在法器上的造詣就一言難盡了。


    你說她差勁吧,她能搞出你意想不到的大殺器;你說她天賦異稟吧,最基礎的法器她都能搞錯。


    安逸對此的總結很簡單,她不是沒有那個天賦,她隻是真的不感興趣,就像他對術法興趣不大一樣。


    望都並不知道給蒙薇解開封魂印的是阿寧,他由衷的感慨一句:“不愧被稱為暗神,這能力果然非同凡響!”


    安逸很想說是你太菜,不過他忍住了這種嘴欠的行為。稱讚別人的優秀是一種美德,不貶低別人的平凡是一種禮貌,更何況每個生靈都有自己的不凡之處。


    蒙薇聽不懂他們在談什麽,她又跑到尋緣鏡前看。她偷偷聽他們說,不打烊裏的那個鏡子可以幫你找到你想找的人,她想找到鬼臉姐姐,告訴她大壞蛋死了,哥哥和她都自由了。


    “你在看什麽?”安逸見蒙薇快把腦袋塞進尋緣鏡裏了,他猜她是想從尋緣鏡裏找什麽,但問題是:你有功德嗎?


    蒙柯趕緊上前把蒙薇從鏡子前拉了迴來,蒙薇戀戀不舍的看著鏡子,“我想讓它告訴我鬼臉姐姐在哪裏。”


    “她……”


    她死了,可是這話蒙柯怎麽都說不出口,蒙薇雖然不聰明,可是在碎玉軒待了這麽久,她知道死亡意味著什麽。


    “薇薇呀,”九蓮將蒙薇攬進了懷裏,柔聲說道:“想要讓鏡子開口,就要給它好多好多的錢,比顧潭地庫裏的錢還要多。可我們現在不但沒有錢,我們還欠了別人很多錢,所以我們暫時沒有錢賣鬼臉姐姐在哪裏的消息。”


    蒙薇一想顧潭存錢的地窖,她就覺得自己攢錢這條路行不通,“有沒有不要錢的辦法?”


    九蓮心說:有肯定是有,但你既不是不夜城的城主又不是小城主,不是不打烊的掌櫃,更不是這裏的夥計,你哪兒來的關係白嫖。


    “你永遠都找不到她了。”


    蒙薇看向說這話的安逸,她一臉苦惱,她感覺自己內心深處有個讓她害怕的想法,可她不知道該怎麽表達,她感覺自己根本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我笨,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安逸起身走到她身邊,歪著頭看著她。明明沒有可怕的表情,可安逸的身高還是讓蒙薇感覺到強烈的壓迫感,她終於意識到這個又年輕又好看的哥哥多可怕。


    “過來。”


    安逸率先走到尋緣鏡前,他的手掌撫過鏡麵,本來映射著店內景致的鏡麵變成了白紙狀。安逸輕敲著鏡麵催促道:“過來。”


    對鬼臉姐姐的思念打敗了蒙薇對安逸的懼怕,她磕磕絆絆的走到尋緣鏡前,盯著鏡麵好一會兒也沒看到她想看的,她疑惑的抬頭看安逸:“它是不是壞了?”


    “真實姓名,生辰,最好還有出生之地。”


    蒙薇直撓頭:“可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說你永遠都找不到她。”


    蒙柯不希望妹妹失望,他在旁邊出主意:“她在不打烊買過藥,這裏一定留有她的身份記錄。”


    安逸提醒道:“她是千機閣暗衛,還帶著麵具,她肯定不會自己來不打烊。”


    確實,他們這些暗衛身份一直很神秘,他們的身份信息恐怕隻有千機塵知道,可千機塵已經死了,所有的線索都斷了。


    蒙薇還是不死心:“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對吧?”


    安逸沒迴應,在他這裏有很多辦法找一個不知姓名的人,但他不會幫蒙薇,他更不會告訴她,她要找的人就是阿寧。


    就她現在這麽簡單的腦子,告訴了她就等於告訴了天下人。


    想傷害阿寧的人一旦知道了她曾經的身份,肯定會用她在乎的威脅她。安逸寧可讓所有人誤會,他也絕不讓阿寧再冒這種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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