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非直勾勾盯著喘粗氣的王五,他懷疑自己高興過頭出現幻聽了,他竟然聽到陸景奇在打砸不打烊。


    王五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他著急的喊道:“大人,您沒聽錯,就是十殿下帶人在打砸不打烊。”


    陸景非看向門口,心裏的疑問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不打烊今天晚上歇業嗎?”


    現在雖然不是深更半夜但也算不上早了,按照不打烊的規矩,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不打烊就不接待活人入店了。


    慕清越知道不打烊夜間歇業的事,他沒告訴陸景非。就算不打烊夜間歇業,陸景奇去打砸也是瘋狂之舉。


    不過慕清越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問題:“阿寧公子沒在店裏嗎?”


    王五直搖頭,“我不清楚,我聽人這麽說就趕緊跑來報信了。大人,我們要不要去幫忙呀?哦,對了,跟十殿下一起去的還有千家大姑娘。”


    陸景非一聽千玲瓏也在,瞬間就明白了,這擺明就是千家要為陸景奇這個寶貝外甥出氣呀。


    皇命不可違,那就去找始作俑者。


    可問題是,他們之前就有深仇大恨好不好,這群人是瘋了嗎,他們是不是覺得阿寧把以前的事忘了,所以想特意提醒提醒她?


    “寶哥,你趕緊帶人去不打烊看看,”陸景非又轉頭吩咐王五:“你馬上去林相府找我哥。”


    王五也忘了問找到九殿下該說什麽就跑了,元寶看了看外麵,他湊近陸景非輕聲說道:“有事等我迴來再做。”


    陸景非嘴上答應的痛快,可等元寶一走他就招唿慕清越馬上出門。


    慕清越當然不同意陸景非這個時候離開府衙,不打烊現在正亂著呢,誰知道今夜的明都城裏藏著什麽要命的東西。


    “你們守好府衙,”把看守犯人的事情交給羽翎軍,陸景非拽著慕清越邊往外走邊說:“別想那些沒用的啦,現在就盼著咱們今天不會被陸景奇那個蠢貨全坑死吧。”


    陸景凡把女鬼送迴林家安頓好後就到地牢裏審起了土匪,陸景非剛迴府衙不久林家就來了消息,說是林夫人正帶著林家人要逼死剛剛醒來的林三小姐。


    陸景凡非沒預料到陸景奇臨走前還能鬧出這麽一檔子事兒,所以陸景凡去林家解決那個作妖的林夫人了。


    慕清越還是不放心,於是齊輝帶著人一路護送他們進了宮。順利進了宮,慕清越提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


    他們在去頤和殿的路上遇到了李公公的小徒弟小石頭,小石頭告訴兩個人,皇上已經去了千錦殿,說是千貴妃今晚特意為十殿下辦了一場家宴。


    既然是家宴,當然不會請什麽外人,就是千貴妃自己一家人。所謂自己一家人,當然是陸景奇一家五口、千貴妃的女兒陸景蘭、千貴妃自己,還有皇帝這個當爹的。


    陸景非一聽這情況就覺得腦袋疼。


    既然千玲瓏和陸景奇都參與了打砸不打烊的事情,那這件事肯定是得到了千家的授意。再往深裏想,說不定就是千貴妃的主意。


    先不說這是不是千貴妃的授意,就今天這家宴的目的,他陸景非別說想進千錦殿,就是想讓人進去通報一聲都是妄想。


    陸景非眼睛微微眯起,略微思索後計上心頭。


    “小石頭你過來。”


    陸景非彎下腰在小石頭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小石頭聽完之後忐忑的看著陸景非,“十九殿下,這樣不好吧?”


    “我說有就有,”陸景非故意把臉一板,沉聲說道:“你要是敢露餡兒,看我怎麽收拾你!”


    迫於陸景非的威懾,小石頭隻能戰戰兢兢的去了千錦殿。陸景非和慕清越沒敢離太近,免得被千貴妃的爪牙看到,毀了他們的計劃。


    小石頭趁著陸景蘭跳舞的時機悄悄溜到師父身邊,他壓低聲音說道:“師父,我剛才遇到十九殿下了,殿下他說……”


    “他說什麽?”


    原本專心觀舞的皇帝突然扭頭問話,嚇得小石頭直接就跪下了。不過他硬是掐著自己的大腿沒讓自己因為害怕而說不出話來,他強裝鎮定的說道:“啟稟陛下,殿下說,說他剛剛接到了皇後娘娘的信,就,就急著進宮來見您!”


    我的皇後才不會給他寫信。


    本欲反駁的皇帝突然探頭看了看外麵,緊接著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千貴妃來不及朝小石頭發難,她立馬捏著帕子哭出了聲。她一哭,陸景蘭也反應過來。她一下子撲倒,正好抱住了皇帝的腳,然後也跟著哭了起來。


    這兩個人一哭,原本笑嘻嘻的三個孩子也被傳染,尤其是最小的那個,直接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皇帝壓下心底翻騰的情緒,沉聲吩咐李公公去將小殿下請進千錦殿。李公公領命之後朝小徒弟使了個眼神,小石頭機靈的跟著師父一起出了千錦殿。


    李公公再迴殿裏時,身邊跟著的人換成了陸景非和慕清越,以及麵色陰沉的元寶。至於小石頭,陸景非讓他迴頤和殿了。


    “十九殿下,可是皇後娘娘送來了親筆信?”千貴妃用手帕按了按眼角,她啞聲說道:“皇後娘娘一走多年,總算想起來關心關心自己的親兒子了。也是,這天底下哪有不為自己孩子著想操勞的母親呀,十九殿下,你可不能再傷皇後娘娘的心了。”


    陸景非很想抽她兩巴掌,不過他現在也沒工夫想那些沒用的。他向前一步,沉聲說道:“啟稟陛下,京兆府衙役稟報,坊間傳十皇子攜千家大小姐千玲瓏不久前去打砸了不打烊。”


    皇帝眨了眨眼睛,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因為沒休息好,所以出現了幻聽……


    “陛下,十殿下不僅帶人打砸了不打烊,他們還打傷了不打烊的掌櫃和夥計,並且將傷重的掌櫃擄走,”元寶抬頭看向兩眼發直的皇帝,繼續說道:“事情發生時,阿寧公子並不在店裏。”


    所以,陸景奇這個混賬玩意兒沒有又傷到小城主?


    陸景非瞧著親爹的表情就猜出了他的想法,他實在忍不住,提醒道:“父皇,砸了不打烊和打不夜城的臉有什麽區別,您覺得咱們誰能讓不夜城給咱們這麽大的麵子。”


    他這麽一說,皇帝還真認真思考起來,這得多少鍋牛雜麵才能換這麽份情誼。


    皇帝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他扭頭看向毫無悔意還表情得意的陸景奇,這次連揍他的心思都沒了。


    他倒是想問一問陸景非:“你說我現在寫退位詔書還來得及嗎?”


    “父皇,您別忘了,那個狗屁的小城主當初也隻不過是千機閣的一條狗……”


    陸景奇不說話還好,他現在不但說話,還非要再提那些舊事,皇帝感覺自己要被他氣炸了。


    氣急敗壞的皇帝朝自以為是的陸景奇吼道:“你給我閉嘴!你想說什麽?你是不是要告訴我,當初你們千家把不夜城城主的弟弟捏在手裏玩弄的如何自得嗎?你那麽能耐,你怎麽不當皇帝!行行行,你覺得你有千家人給你撐腰你最厲害是吧,好好好,李方,馬上給朕擬旨……”


    “陛下,您先冷靜冷靜!”


    慕清越不得不開口勸阻,再這麽鬧下去,等不夜城城主親自來了,他們都想不出個餿主意。


    皇帝感覺自己從沒有像此刻這麽冷靜,所以他再也不遲疑,上去拔了元寶的佩刀就要親手了結陸景奇那個孽障。


    陸景非當然不會讓親爹真殺了陸景奇,隻是他如何也沒有料想到,在他明明已經把人攔住的情況下,千貴妃還是出了手。


    皇帝看著落入千貴妃手中的刀,他眯起眼睛輕笑著說道:“真沒想到千貴妃竟然還有如此了得的本事。”


    千貴妃手裏提著刀,她沒有說話,隻是目光沉沉的死死盯著皇帝。


    慕清越和元寶一左一右將皇帝和陸景非護在身後,李公公像老母雞似的張開雙臂擋在最前麵,雖然他臉上的驚恐那麽明顯,但他仍高聲喊道:“娘娘,您,您這是要做什麽呀!”


    李公公的話像是提醒,千貴妃咬了咬牙才裝作慌亂的將手裏的刀丟到地上,同時眼淚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接著身體一軟就要往地上倒。她身邊的十皇子妃反應迅速,馬上將人抱在了懷裏,眼淚也落了下來。


    陸景蘭反應也快,眼淚汪汪的望向皇帝,怯怯的開口喊道:“父皇……”


    “都給朕閉嘴,”皇帝看也不看她,隻是對李公公交代道:“李方,你代朕親自去一趟不打烊。”


    “奴才領旨。”


    李公公小跑著出了殿,皇帝繞開還在哭哭啼啼做戲的婆媳倆坐了迴去,他頭也不抬的說道:“你們三個也找個地方坐吧。”


    皇帝下了令,元寶就硬拽著陸景非把他按到了皇帝身邊,然後他將地上的刀撿了起來,也沒有往刀鞘裏放,就握在手裏站在皇帝身邊。慕清越也沒有坐,他就站在陸景非身邊。


    皇帝把三個年輕人看了一遍,然後托著腮準備想想接下來的事情。


    陸景奇打砸不打烊的事情已成定局,就算他這個皇帝不想以死謝罪,這些事情也不是他不想就能改變的。


    皇帝看著依靠著兒媳小聲抽泣的千貴妃,他滿腦子都是當年她那個千家家主的爹逼自己娶這女人時的場景。


    誰沒有過年少,誰沒有過情竇初開,誰年少情起時不渴望與摯愛之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偏偏,他不行。


    自從被千家人盯上後,他都不記得他舍棄了多少他根本不想舍棄的東西。


    他從來都不甘心,這一次尤甚!


    “千錦榮。”


    皇帝瞧著被他叫了名字卻沒有反應的女人,無端覺得好笑,於是改口喊了一句:“千貴妃。”


    千貴妃擦眼淚的動作僵住,她遲鈍的意識到,剛才皇帝叫的是她的名字。


    也是,快三十年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連她自己都忘了她原本是叫千錦榮,她原本也是天資卓然的道門奇才。


    看到千貴妃臉上露出的恍惚之色,皇帝終究沒忍住笑了。


    皇帝轉頭看向陸景奇,他語調平淡的說道:“把不打烊的掌櫃交出來,朕饒你妻兒不死。”


    陸景奇下意識的看向千貴妃,他突然就不懂他父皇這話是什麽意思了。什麽叫饒他妻兒不死,難不成他還想讓他這個親兒子死?


    千貴妃聽到皇帝毫無感情的話,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她推開礙事的兒媳,瞬間就到了皇帝跟前,她想都沒想就將呈爪狀的右手朝皇帝的脖子抓去。


    元寶的反應也不慢,他甚至是故意等到千貴妃紅豔豔的指甲即將碰到陸景非手心皮膚時,他的刀尖才劃過千貴妃繡著大紅牡丹的袖角。


    閃著幽藍冷光的刀刃仿佛還能嗅到新鮮血液的味道,刀鋒所經之處,精美的絲線也在瞬間頹敗了顏色。


    千貴妃心中大駭慌忙收手,踉蹌著後退幾步才勉強穩住身體,她抬起右手看去,手腕內側一道細如蠶絲的傷口不僅溢出絲絲血紅,這血紅之中還摻雜著縷縷異樣氣息。


    “母妃!”陸景奇衝過來扶住千貴妃,他看了一眼她腕上的傷口,隨即抬頭看向元寶,目光陰鷙。


    元寶才不怕他,要不是看在陸景凡的麵子上,那女人的爪子他一定全砍下來。還有臉瞪他,什麽玩意兒。


    皇帝摸了摸被陸景非手背擦過的下巴,然後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把手拿開。皇帝抬頭看擋在前麵的元寶,心裏由衷感慨一句:果然英雄出少年呀!


    “千錦榮,你這是打算弑君造反嗎?”皇帝抬手把擋住視線的元寶往旁邊撥了撥。


    相較於麵容扭曲的千貴妃,皇帝此時所表現出的風輕雲淡簡直有悖他往日的行事作風。


    對於自己父皇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慌裏慌張大喊救駕,陸景奇是打心眼裏覺得詭異。


    陸景奇從小就知道他的父皇雖然是個皇帝,但這膽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平時要是有個刺客,就算離他還有八十丈遠,就算刺客被侍衛層層圍住,他這個父皇還是會大唿小叫勉強不至於當著眾人的麵哭鼻子。


    皇帝現在如此從容淡定的做派,讓陸景奇不禁想起多年前陸景凡的行事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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