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老太太氣得捂著胸口,猛咳了兩聲。


    布滿紋路溝壑的眼卻銳利無比,又冒著算計的精光。


    “應少爺說說,你喜歡我們家哪個乖孫女?苗苗,還是離兒,你更中意她們哪一個?”


    一直坐在那裏裝啞巴的應時龍,此時也是一臉懵。


    突然被點名,他抬眸看了看君卓苗,最後卻把視線落在了君長離的身上。


    君長離微眯著眼,警告之意明顯。


    君老太太見他一直盯著君長離看,心中頓生歡喜,笑得滿臉的褶子,“應少爺,這是看上離兒了?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這話說得就有意思了。


    一桌子的人,表情都變得異彩紛呈。


    且不說婚約未定,就算是定親了,這些打趣的話,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出來,不免過分了些。


    君芙蘭率先坐不住了,她剛想開口,卻被君長離摁住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是君老太太的大女兒,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是男尊女卑那一套。


    就算她開口,也頂多是委曲求全,讓君老太太別說了。


    如此令人惡心的拉郎配,君長離自然是咽不下口氣。


    既然要君老太太執意要玩滿嘴跑火車,那麽君長離也就順勢而為,積極配合。


    “奶奶,你是老眼昏花了嗎?應少爺先看的可是苗苗姐,在他心裏,喜歡的人自然是苗苗姐。你可千萬別牽錯了紅線,誤了苗苗姐與應少爺的姻緣。說什麽看上我?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君長離見招拆招,絲毫不給別人向她扣屎盆子的機會。


    哼,誰還不是嘴炮強者了?


    君老太太的胸口起伏不定,見說不過君長離,立馬給君臨淵使了一個眼色。


    輪到君臨淵上場,他的招數不外乎就是威脅,用出生不祥,或是災星的身份來拿捏君長離。


    “長離,莫要與奶奶鬥氣。原本這婚約就是屬於你的,當年你出生的時候,被星宿大師預言,刑克父母,損害君家運道,所以才暫時將你送到民間去曆練。這麽多年,你受了一些苦,但也算是贖了罪。如今,我們將你接迴君家享福。這個婚約自然就是你最大的福氣。”


    君臨淵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多半就是跟君老太太學的。


    君長離笑得雲淡風輕,“小舅舅,你畫這麽大的餅,我可吃不下去。如此福氣,你還是留給苗苗姐吧。”


    “放肆!”


    君臨淵見她油鹽不進,不禁動了怒,“你爹隻是君家贅婿,你能攀上應家這門親事,已經是上上選。如今,你故作矜持一下就行了。別玩過頭了,到最後雞飛蛋打,落得什麽都沒有撈到的下場。”


    “我爹是君家贅婿又怎麽了?難道就低人一等了?再說了,按照你的這種說法,應少爺隻配跟贅婿的女兒定親,沒有資格攀上你的嫡女了?也就是說,你嫌棄應少爺的身份,覺得他沒有資格娶你的女兒,所以才把婚約強加於我。小舅舅,你如此對待我,對得起你的姐姐嗎?”


    君長離的話,頓時讓整桌人都坐不住了。


    要拉踩,大家一起來呀!


    憑什麽讓她一個人受憋屈?


    不是家宴嗎?


    嘴巴不想好好吃飯,那就好好掰扯掰扯。


    應時龍的母親早就黑臉了,隻是一直忍著沒有發火。


    她從小就當眼睛珠子護著的寶貝兒子,今日卻成了別人口中不值錢的玩意兒,百般嫌棄。饒是再想跟君家交好,此時也不想忍了。


    “君老太太,既然君家的千金身嬌體貴,我們應家是高攀不起了。這頓飯看來也不該我們吃,告辭!”


    說著,她站起身,又叫上應時龍,滿臉怒容地離開。


    君老太太的姿態高,自然不會去阻攔。


    應家的外室而已,再受寵又如何?


    在她眼裏,嫡庶之分,男女之分,門第觀念才最重要。


    過了一會兒,她才冷著臉,看向君長離,“星宿大師算過,應時龍與你的八字相合,本來想著把你嫁出去,也算是對你流落在外這麽多年的補償。哪知道你如此不識好歹?”


    “嗯,謝謝奶奶的心意,但是我天生反骨。要不然也不會一出生,就被人算出來是災星命。我如此不識好歹,以後就不勞煩奶奶費心了。”


    語氣極好,但是話裏話外都是刺。


    “君長離,你這是什麽態度?怎麽跟奶奶說話的?”


    君臨淵拿出長輩訓斥小輩的威嚴,活像是君長離犯了忤逆不道的罪行,隨時都能把她押到祠堂,家法伺候一樣。


    “小舅舅,我的態度哪裏不好了?”


    君長離以退為進,軟刀子不鋒利,戳人還是疼。


    君臨淵被這話一堵,確實她在表麵上認了錯,其實骨子裏依然我行我素。


    反正,態度擺明了就是“對對對,你們說得都對,但我就是不改。”


    “行了,吃飯吧。”


    君老太太擺擺手,宣布開席上菜。


    席間,君芙蘭跟薑世哲,一左一右地不斷給君長離夾菜。


    “離兒,這個鬆鼠魚好吃,你嚐嚐。”


    君芙蘭把刺挑了出來,把細膩的魚肉裝在小碟子裏,擱在君長離的麵前。


    “謝謝。”


    君長離的禮貌與疏離,讓君芙蘭的心頭微酸,麵上的微笑也僵了一下。


    “離兒,嚐嚐這個泡椒豬蹄,你吃了一迴想二迴,百吃不膩。”


    薑世哲拿公筷給君長離夾了一塊,擱在她的碗裏,見她不反感,又夾了一塊放進去。


    他跟她小聲蛐蛐道:“這是熱門菜,大家都愛吃,一會兒就沒了,趕緊多囤幾個。”


    君長離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看來,他在君家的日子真是過得水深火熱。


    平時吃飯是不讓他上桌嗎?


    見到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相處愉快,吃得開開心心,君臨淵氣得放下筷子,隻顧著喝悶酒。


    越想越氣,於是他端起酒杯,朝薑世哲發難,“姐夫,今日你女兒把婚事給攪黃了,又得罪了應夫人和應少爺,你居然還能吃得下去?當真是活得沒心沒肺。來,敬你一杯!都說傻人有傻福,你還真是有福氣!”


    薑世哲在夾縫中生存,平日裏盡量躲著君家的人,可惜家宴是躲不過的,幾乎每一次,君臨淵都會拿他出氣。


    他認命地端起酒杯,正準備起身,卻被君長離摁住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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