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府之後,宋氏在床上足足躺了兩日。


    等有了些精神,便直接去了宴王府。


    她知道沈嬌嬌不願見她,隻能厚著臉皮去等。


    果然,剛到王府外便被門口的侍衛攔了下來。


    陪著一同前來的王嬤嬤從袖口裏摸出一塊銀錠塞進那侍衛手裏,賠笑道:“煩請大人通傳一聲,我家夫人乃王妃生母。聽說王妃近日心緒不佳,特來探望。”


    宋氏哼了一聲。


    本以為侍衛聽了王嬤嬤的話能恭恭敬敬的將自己迎進去,哪知他竟然反手將銀子抖落到了地上。


    “既是王妃生母,那便老老實實等——”


    王嬤嬤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那侍衛突然拔出的利劍嚇得麵色慘白。


    寒光閃閃的利刃貼著脖子劃過,她慌忙把嘴裏的話咽了下去,扶著宋氏站到了一旁。


    宋氏卻不願意。


    她拂開王嬤嬤的手麵色一沉:“你如此怠慢我,就不怕王妃知道怪罪。”


    “怪罪?”侍衛掂了掂手中的劍冷笑:“王爺早已交代過,若是宋夫人登門便拒了,別惹得王妃煩心。讓你在這等已是給足了臉麵,若不是看你年紀大,早幾棍子打迴去了。”


    宋氏勃然大怒:“你敢!”


    侍衛沒再說話,手一揚,一縷發絲已經從宋氏的耳邊悠然飄落。


    滿腔的怒火就這麽偃旗息鼓。


    她軟著腿,沉默著與王嬤嬤站到了一處。


    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


    過往百姓的目光如淩遲一般讓宋氏覺得難堪。


    在將要忍受不住的時候,福伯終於從門內走了出來。


    他先是十分敷衍的嗬斥了侍衛一句,然後淡淡地讓宋氏跟隨自己進入王府。


    接二連三的冷待讓宋氏惱怒的同時,又感到了一絲惶恐。


    王府內的景象更是讓她心驚。


    雕廊畫棟,奴仆成群。


    哪裏有一點落魄皇子該有的境遇。


    福伯不許她們去後院,而是直接把人帶到了花廳。


    花廳內布置得十分雅致,但宋氏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


    她如坐針氈,患得患失。


    然而,沈嬌嬌卻姍姍來遲。


    她沒有梳妝打扮,穿著一襲素淨的衣裳,麵色紅潤,仿佛剛剛睡醒一般。


    看著她那副悠然自得被人伺候得極好的模樣,再想想王府下人對自己的羞辱和冷待,宋氏再也坐不住。


    她開口想要質問沈嬌嬌為何如此待她。


    但話到嘴邊,卻又被她生生咽了迴去。


    機會隻有一次,為了窈姐兒她得忍耐。


    於是宋氏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和下來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怨恨我,可你如今嫁給王爺。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不想著自己總要顧及著王爺的臉麵。”


    沈嬌嬌卻不為所動,她慵懶的打了個哈欠,連一個眼風都不願意給宋氏。


    昨晚和薑肆僵持了半夜,睡到現在還感覺精神不濟。


    若不是想著宋氏一直站在門外惹人非議,連累到王府名聲受損。


    她是打死都不會從榻上爬起來的。


    “宋夫人,你考慮清楚,現如今還是要同我講這些?”


    春杏往沈嬌嬌手裏遞了茶,沈嬌嬌低頭抿了一口。


    帶著花香的茶水入口迴甘,讓她的精神也好了幾分。


    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堵的宋氏胸口起伏不定,幾乎喘不過氣。


    王嬤嬤見勢不妙連忙俯下身子替宋氏順氣,一邊拍著她的後背嘴裏還念叨著說道:“夫人有話好好說,血濃於水,王妃心裏還是有你的。”


    “血濃於水又如何,到底不是養在身邊,和窈姐兒比不得。”


    兩人一唱,明裏暗裏的擠兌人。連一向好脾氣的春杏都忍不住的皺緊了眉頭。


    沈嬌嬌麵無表情,“啪”的一聲將杯子放到了桌上。


    聲音不大,卻讓宋氏住了嘴。


    她身子抖了抖,臉上閃過屈辱之色。眼看著春杏就要扶著沈嬌嬌走,終於忍不住開口:“窈窈念著你父親過世多年無人祭奠,想在清風寺為他點一盞長明燈。”


    “就定在三日後,他養育你多年於情於理你也該去看一眼。”


    沈嬌嬌知道宋氏厭惡她,若不是有非來不可的理由,她也不會走這一趟。


    隻是給已死之人點長明燈卻實讓人意外。


    更意外的是決定做這件事的是宋窈。


    沈嬌嬌久久不說話,宋氏以為她不願。正在心底盤算著該如何繼續勸說,卻聽見她開口說道:“為父親盡孝自然應該,隻是宋夫人,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要說清楚。”


    “當年父親病重前曾向侯府休書一封,想求宋夫人將我帶走。一直到他死,我都沒見到夫人,反而等來了宋窈。”


    “她一個閨閣女子是如何得知我在桃花村,又是如何差人將我從花樓裏帶迴。這些夫人難道都沒有想過?”


    “憑什麽犯錯之人能在被虧欠之人麵前這般氣勢淩人。萬事皆有因果,舉頭三尺有神明。不管是誰,都得對自己所做之事付出代價。”


    宋氏被沈嬌嬌的眼神幾乎逼到站不住腳。她心亂如麻,再也無法在王府待下去,帶著王嬤嬤落荒而逃。


    坐在搖晃的馬車裏,宋氏久久不能迴神。


    沈熠病重之時給自己寫過信,窈窈足不出戶又是怎麽把沈嬌嬌找迴來的。


    宋氏是聰明人,自然能猜到那封信最後落在了誰的手裏。


    偏偏這樣才讓她難以接受。


    她不願意相信宋窈能眼睜睜的看著生父病死,能眼睜睜的看著沈嬌嬌落入花樓。


    可想到宋窈說要除掉陸瑾瑜時的陰狠,宋氏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這麽些年,養在膝下的孩子長成那般,她竟沒有一絲察覺。


    宋氏怔怔的看著自己的雙手,麵色灰敗。


    接著喉間一甜,生生嘔出了一口血。


    沈嬌嬌打發走宋氏便迴了後院,薑肆不在身邊,整個院子也跟著安靜了幾分。


    怕她待著無聊,春杏還托薑維找來了幾本書。


    也不知他是從何處拿的,多是些野史傳記之類。


    雖不如話本子有趣,無聊時打發時間也很不錯。


    春杏見她看得認真,便搬了小兀子坐到了一旁。


    沈嬌嬌帶來的東西不多,天氣炎熱繡幾塊帕子總用得上。


    主仆二人,一人看書,一人刺繡皆十分愜意。


    眼看著帕子上的小兔子就要成形,就聽見看書的沈嬌嬌驚叫一聲。


    她麵色通紅十分慌亂,差點從榻上跌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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