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狗正是許久未見的將軍。


    它整張狗臉都藏在碗口大的牡丹花下,隻留下兩隻圓溜溜的眼睛。


    一直等薑肆走的沒了影,才又搖著尾巴出來。


    沈嬌嬌在帳中小憩,春杏輕聲把門關上。


    想到早上取膳之時那廚娘特地給沈嬌嬌做的一盅燕窩燉奶,春杏腳步一轉往膳房去了。


    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薑肆寵愛沈嬌嬌,可總有無暇顧及到的地方。


    自己雖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頭,可與那些在王府待了許多的年的老人相比還是不夠看。


    更何況王妃身邊正是缺人的時候,與那些下人交好總不會錯。


    沈嬌嬌所在的正院守衛森嚴,春杏一走院子裏就安靜下來,隻能聽見風拂枝葉沙沙的細響。


    將軍大搖大擺的在庭院裏繞了一圈,又來到開的正豔的牡丹叢中打了兩個滾。


    直把花兒擠壓的東倒西歪花瓣落了一地。


    沈嬌嬌嫁進王府之前,庭院花園裏多是鬆柏柳樹之物,要不就是一大片竹林。


    看著生機勃勃實則冷清。


    這牡丹花叢還是薑肆花了大錢尋來的,又找人日日照看。


    眼見著將軍尾巴掃落不少花瓣後,又用爪子去刨花根,忍無可忍的黑衣暗衛從房簷上跳了下來。


    他不敢得罪這隻心眼極小的狗,隻得從腰帶裏摸出了一兩銀子。


    薑肆難纏,他府上的狗也不一般。


    宴王府的大黑狗會拿銀子去鋪子裏買燒雞,這是整個盛京城都知道的事。


    那狗也精明,若是沒錢了,便拿東西抵。


    相抵之物多是薑肆的私物。


    一開始是玉佩扳指等常用之物,時間一久,自然引起了薑肆的懷疑。


    本以為府中出了內賊,薑維帶人日夜把守。最後沒擒到賊人,反而等來了一隻黑不溜秋的大狗。


    最後薑肆自然是把它罵得狗血淋頭,嗷嗷亂叫。若不是福伯攔著怕是要把腿都打瘸了。


    自此之後將軍便小心多了。


    它不再動那些顯眼之物,而是去摳薑肆房中鑲嵌在各種器具上的珠子玉石。


    有小娘子見薑肆相貌不俗春心萌動,知道那人高不可攀,便想留下一物以解相思之苦。


    知道將軍每月初一十五來鋪子易物,早早就去候著。


    等將軍叼著東西來時,便提前使了銀子買下。


    漸漸的,將軍也十分上道的把玉石珠子變成了腰帶鞋襪,甚至是一片貼身寢衣。


    燒雞鋪子前等候的姑娘越來越多,薑肆鞋襪寢衣更換的頻率越來越勤。


    他倒沒想過是將軍賣出去了,還以為它是故意叼走鞋襪衣服咬破泄憤。


    報上迴一罵之仇。


    待京中開始傳出有姑娘為了薑肆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上至剛喪了夫的寡婦,下至滿頭銀絲的老婦,要是他看上的都逃不出毒手。


    薑肆雨露均沾處處留情,隻要是過了夜都會留下一樣信物。


    或是穿了一迴的靴子,或是嶄新的腰帶,更有甚者是他貼身穿過的寢衣。


    一時間攝政王饑不擇食色迷心竅的風聲刮透了盛京城的半邊天,名聲堪比行走的采花賊。


    高門大戶未出閣的姑娘們人人自危,躲在閨房裏不敢出來。


    與薑肆有婚約的宋窈險些哭暈過去。


    宮裏的阮貴妃砸了一套瓷具,而薑肆……


    他扛著百斤重的長刀坐在王府門外,等著將軍迴來。


    那一夜,宴王府狗子的慘叫聲繞梁不絕……


    那一夜宴王府大門緊閉,燈火不熄……


    連福伯都說,將軍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跡。


    現在這個奇跡十分熟練的敲完竹杠,從暗衛手心裏叼走銀子。


    暗衛眼含熱淚,小聲的與將軍商量:“軍爺,這是最後一點銀子了,這個月咱就不來糟蹋牡丹了成不?”


    將軍點了點狗頭表示理解。


    暗衛長鬆口氣。


    自從薑肆把這片花叢指給了他,將軍便時不時的來這邊訛上一迴。


    若是不給,那狗便往牡丹叢中一躺,讓人哭笑不得。


    但它也十分好打發,有吃食便給吃食,沒吃食就使銀子。隻要好處到位,立馬就走十分幹脆。


    眼下將軍拿了銀子,它沒有像往常一樣一溜煙跑掉,而是又扭頭鑽進了牡丹花叢。


    在暗衛痛心疾首的目光中,扯出了一床灰撲撲的小被子。


    自從狗窩被薑肆一怒之下踹飛之後,將軍一直鬱鬱寡歡。福伯有心哄它,便縫製了這床小被子。


    知道將軍喜歡吃食,還在被子上縫製了一個大大的口袋,若有好吃的便往那口袋裏塞。


    現在將軍用鼻子把訛來的銀子推進口袋裏,接著用嘴咬著被子的一角搖著尾巴來到臥房的門外。


    暗衛嘴裏的“別”字還未說完,將軍已經用頭將門抵出一條縫,鑽了進去。


    它就在門裏,在暗衛瞠目結舌的目光中一點點將自己的小被子扯了進去。


    接著一屁股懟在門上,把門關上了……


    薑肆渾然不知城門失守,他與薑維來到南院的書房。


    薑維將手下查到的宋氏近兩月的行蹤報給薑肆,甚至連與之交易的鋪子都一一注明。


    “主子,那幾個鋪子像是有些問題。”


    薑肆坐在書案前,將一直掩在胸口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本薄薄的書冊。


    薑維大著膽子一瞟了一眼,隻隱約看見秘、圖兩個字。


    他隻以為是平常畫冊並沒在意,卻見薑肆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


    薑維:???


    他還未明白薑肆為何發笑,薑肆已將畫冊收了起來。並且整了整袖口,看著眉目舒展心情頗好。


    “既然鋪子不對勁那便接著查。”


    薑維點頭,因為站在薑肆身側,他脖子上的一塊紅斑恰恰落在了眼中。


    頓時大驚失色,險些撲過去:“主子,你中毒了!?”


    “中毒?”薑肆疑惑的摸了摸脖子,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動作一頓。


    他看向薑維,一時之間神情十分複雜。


    雖沒有開口說話,意思卻很明白。


    那眼中的無語憐憫逼的薑維抬不起頭來。


    無語他能理解,憐憫又是什麽意思?


    薑肆拍了拍他的肩頭:“說起來你也到娶親的年紀了,若是有喜歡的姑娘盡管說,本王差人去府上提親。”


    這一番沒頭沒尾的話讓薑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薑肆卻已經出了書房讓人備馬,一副要出府的模樣。


    “主子,你去哪?”


    “刑部。”薑肆摸了摸脖子。


    娶了美妾,也該好好向陸大人道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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