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的人踩著滿地的紙錢沉默無聲的原路返迴。


    看熱鬧的百姓本來還有些害怕擔心,如今見陸湛竟一言不發的一再忍讓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也不知誰高喊了一句“陸大人果真愛民如子!大人別急,屆時再尋個黃道吉日,把這新娘子再娶一遭就是。”


    “對啊對啊!正所謂見棺發財,陸大人日後必定官運亨通否極泰來。”


    春四見有人起哄也恬不知恥笑眯眯的接了話茬:“誒?你這句話說得對,今日大人發了這麽大的善心,我爹泉下有知定會時時保佑陸大人。”


    話一出口,人群頓時哄堂大笑。


    陸府管事的一張臉已經氣的鐵青。


    他知道陸湛對婚事不滿意,卻仍是有些不解,為何一向清貴至極的人能忍受如此奇恥大辱。


    莫不是還有什麽隱情?


    他不敢去問陸湛,隻是看著喜轎的眼神又陰沉了幾分。


    若不是因為她,自家主子也不會淪落至此。


    天子腳下,就算是平頭百姓也個個都是人精,陸湛舉家搬遷不足兩年但家底已經被人摸了個透徹。


    誰人不知這看著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實則家底薄弱在京內沒有根基。


    可恰恰就是這樣一個繡花枕頭卻靠著一張臉搶盡了所有的風頭。


    早有些看陸湛不順眼的紈絝子弟也跟著說起了風涼話,甚至一人賊眉鼠眼的伸出手趁亂去挑花轎的轎簾。


    宋窈呆呆的坐在轎子裏,像是失了渾身的力氣。那一刻她突然覺得無比的疲累和後悔。


    她不是後悔嫁給陸湛,而是後悔在找到沈嬌嬌的那一刻沒有馬上把她掐死。


    轎子搖搖晃晃,晃得人頭痛欲裂。


    宋窈捂著胸口忍無可忍的幹嘔了一聲,她難受的弓起身子正準備喚四喜近身伺候,就見一隻手突兀的伸了進來,接著十分粗魯的掀開了轎簾。


    四喜一聲尖叫,哪怕她很快的反應過來也於事無補。


    因為離的太近,那隻手甚至拽掉了宋窈左耳上的墜子。


    火辣辣的疼痛從耳際蔓延到大半張臉,直把宋窈的眼睛炙烤的通紅。


    耳邊響起一聲尖銳的口哨,帶著得意和幸災樂禍。


    那紈絝拿著玉石耳墜,用指尖磋揉著耳墜上的血跡,一臉玩味。


    “嘖,小娘子的臉還挺嫩。可惜,見了血。”


    身旁同來的夥伴勸他:“那是陸湛的女人,你不要命了?!”


    “摸了就摸了,陸湛的女人又如何,不過是個妾。我爹乃左副都禦史,難道他還會為了這麽個玩意兒和我翻臉不成?”


    “再者說了,你看我動手的時候,陸府的人可是屁都沒吭一聲。”


    一字一句重若千鈞把宋窈砸的頭昏眼花。


    她摸了摸有些濕潤的耳垂,再一看指尖上果然沾了血。


    那顏色太過刺眼,幾乎要把她的眼淚給逼出來。


    “姑娘您受傷了。”四喜咬著嘴唇掏出帕子準備給宋窈擦擦手,卻被她避了過去。


    看著手上的血跡,宋窈睫毛顫了顫突然捂著臉哈哈大笑起來。


    尖銳淒厲的笑聲直把外麵的人嚇了一跳。


    鬧哄哄的人群安靜了一瞬,眾人麵麵相覷,連哭喪的聲音都小了許多。


    有人小聲的問道:“莫不是新娘子發瘋了?”


    看著宋窈如此反常,四喜再不敢亂動。她眼睜睜的看著宋窈笑完之後,整了整發髻聲音嘶啞的喊了一聲“落轎。”


    宋窈被人奪了墜子傷了耳朵,陸湛自然也看到了。


    聽到宋窈說要落轎,管事有些猶豫:“公子,這……”


    簾子上繡著一雙飛燕,跟著晃動的轎子也像是了無生機搖搖欲墜。


    陸湛眼神恍惚了一瞬,隨即又變的淡漠:“不必管她。”


    見陸府無一人聽從自己的吩咐,宋窈輕嗤了一聲。


    她挺了挺幾乎要塌下去的脊背聲音又大了些,明明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語調卻又婉轉動聽,帶著女子的嬌媚:“夫君不顧念與妾身之間的情誼,總要念著妾身的這張臉。”


    “若是妾身一時糊塗當眾失了儀態,怕是要連累姐姐。”


    “今日是姐姐大喜的日子,夫君可要想清楚了。”


    陸湛皺緊了眉,眼中的厭惡之色幾乎凝為實質。


    這話說的不明不白,可落在旁人耳裏不免讓人多想。


    這宣平侯府的二姑娘與三姑娘乃是一對雙生子,容貌一模一樣,又都是同一天出閣。


    聽宋三姑娘的意思,莫不是陸大人對王妃情根深種?


    這就有意思了……


    把玩著手裏的耳墜,紈絝顧紳舔了舔有些幹涸的嘴唇。


    雙生子啊……他還沒有玩過……


    宋窈又等了片刻,搖搖晃晃的喜轎終於落了地。


    在各色的目光中,宋窈身姿妙曼的下了轎。


    她本就容顏出眾,又一襲華貴的嫁衣。雖是粉色,但鑲嵌在袖口裙子上的玉石寶貝皆是上品。


    不少人都看直了眼,連府中不乏貌美侍女的顧紳也暗歎了一聲極品。


    接著心中升起一股濃烈的遺憾。


    若這美人是他的該有多好……


    顧紳的眼珠子轉了轉,若說到美人,他想到了個中翹楚。


    太子也喜歡稀罕的東西。


    這樣少見的並蒂蓮恐怕他也會有興趣。


    看來什麽時候得去東宮走一遭了……


    棺材太過沉重,早就被丟棄在地。


    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春四摸到街邊的茶鋪要了一碗茶水。


    水還未見底,隻覺得眼前人影晃動。


    原來竟不知什麽時候,宋窈已經走到了 他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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