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宋窈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在他逼近時步步後退。


    “陸瑾瑜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物,忍著腿間殘留的疼痛走到門口:“今日的事就到這裏,二妹妹你好好休息。”


    說罷,他打開門,背影瀟灑地離開。


    在他走後,宋窈連忙去將門關上,還從裏麵落了鎖。


    她看著滿屋的狼藉,崩潰的將背靠在門上,又無力的順著滑了下去。


    陸瑾瑜……


    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他傳出去,要不然她這一輩子會就這麽毀了!


    今天這件事必須讓他爛在肚子裏,再也不能有機會說出去!


    淚眼婆娑中,宋窈眼中閃過濃濃的殺意。


    陸瑾瑜,他必須死!


    強撐著身子,宋窈平生第一次自己收拾起了屋子。


    “啊!”手指被藏在衣物下的碎片劃破,血瞬間順著傷口流了出來。


    宋窈鼻頭一酸,眼淚再一次流出。


    想她宣平侯府大小姐,十幾年來何時受過這等委屈?


    若不是、若不是……


    若不是沈嬌嬌,她又何必淪落到這種地步。


    一個鄉野村婦,她憑什麽隻一眼就把陸湛的心勾走!


    如果不是她引誘了陸湛,自己就不會為此神傷飲酒。


    還因此受到陸瑾瑜的侮辱!


    宋窈咬牙切齒,緩緩伸手將眼淚抹去。她的視線逐漸清晰,眼中早已被仇恨充斥。


    那一百多箱的聘禮她沈嬌嬌也配!


    麻木的穿上衣物,宋窈強忍著身子的不適將淩亂的床榻整理一番。


    屋子裏很是安靜,燭台上的燭火跳躍著散發著黯淡的光芒,燃燒的燈芯偶爾發出“嗶啵”一聲輕響。


    她披散著頭發就這樣赤著腳緩緩的坐到了梳妝台前。


    銅鏡裏的她依舊貌美,隻是眉宇間沒有了往日的肆意和嬌媚,剩下了深深的戾氣。


    因為在反抗時咬破了陸瑾瑜的嘴唇,鮮紅的血液沾上了宋窈的嘴角,就像是上好的口脂。


    宋窈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摸了摸嘴唇。


    剛剛蒙受的屈辱又如走馬觀花般從眼前閃過,宋窈的手指一頓,接著像是發瘋般幾乎暴虐的擦拭著被陸瑾瑜碰過的地方。


    “髒了……髒了……”


    她喃喃自語身上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噬咬。


    與陸瑾瑜之間的親密讓她既害怕又惡心。


    宋窈扭曲著臉,把裙子脫下來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杜鵑!”


    “把杜鵑找來!”她再也控製不住,失聲尖叫起來。


    聽到小丫鬟說宋窈找自己,正在屋子裏上藥的杜鵑心裏一沉,臉一下變的慘白。


    她不敢耽擱,連忙跟著小丫鬟迴了宋窈的院子。


    守在門外的兩個老婆子正害怕宋窈遷怒自己,見杜鵑來了均不由的鬆了口氣。


    “杜鵑姑娘快些,二姑娘正等著你呢。”其中一個老婆子看杜鵑的眼神帶了些憐憫。


    杜鵑恍若未聞,她木木的走到門前低著頭推門而入:“姑娘有何吩咐?”


    看見杜鵑,宋窈心中壓抑許久的怒火傾瀉而出。她高揚手,一巴掌狠狠落下。


    這一巴掌把杜鵑打的身子一歪,她顧不得疼痛又趕緊站好。


    可未等杜鵑站穩,宋窈用足力氣反手又是一掌。


    “混賬東西!剛剛你跑哪去廝混了!”


    杜鵑咽下口中的血腥味,不敢抬頭:“迴二姑娘,是世子讓奴婢先行離開的……”


    宋窈唿吸一滯。


    陸瑾瑜,又是他!


    “他讓你走你就走?別忘了你是誰的奴才!這麽聽他的話,要不然 我和母親說說,讓你去世子的院子裏伺候!”


    拿杜鵑撒了氣,宋窈的臉色好了些。她看著杜鵑刻薄的笑了笑,眼中有怨毒的神色一閃而過。


    杜鵑嚇得渾身發抖,“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她以為宋窈察覺了什麽,頭抵著地麵聲音已經帶了哭腔:“奴婢不敢!姑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宋窈卻不想聽她求饒,豎著眉毛對著她的肩膀狠狠一腳:“還不快去備水,我要沐浴!”


    杜鵑被踹的人仰馬翻卻又不敢有任何怨言,她口中連連應是,動作利索的爬了起來不敢有絲毫懈怠。


    聽說主子這個時候要沐浴,所有丫鬟婆子們都動了起來。燒水的燒水,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


    等到宋窈終於洗好,水都換了好幾次之後,天已經蒙蒙亮了。


    一輪彎月掛在天邊,隨著幾聲雞啼輪廓漸漸模糊起來。


    折騰了一夜,宋窈臉上不見絲毫疲態。她倚在桌前,正隨意的玩弄著一支上好的金釵。


    杜鵑安靜的站在她的身後,用幹淨的棉巾替她絞著頭發。


    “一會梳個淩雲髻,把生辰時父親送來的那套頭麵用上。”


    聽到宋窈要如此,杜鵑擦頭發的手一頓。她斟酌片刻終於鼓足勇氣小心的問道:“姑娘今日要出府?”


    被燭火籠罩,宋窈那張明豔的臉上慢慢出現了詭異瘋狂的神色。


    被那雙仿佛帶毒的眼睛一盯,杜鵑心裏莫名的竄出了一股涼意。


    她唇角微勾,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


    “不是出府,而是見個人。”


    杜鵑的手很利索,淩雲髻配上紅寶石頭顯的宋窈貴氣萬分。


    一夜未眠,門外的兩個婆子早已坐在台階上昏昏欲睡。


    眼前閃過一片薑黃的裙角,宋窈盛裝打扮出現在眾人麵前。


    老婆子連忙站起,攔在了宋窈身前:“二姑娘這是去哪?”


    “去向母親請安。”宋窈的眉間點了花鈿一顰一笑恍若神女。


    “可夫人吩咐……”老婆子的臉上出現為難之色。


    “夫人吩咐,我若認錯,她自然原諒我。”宋窈打斷了老婆子的話,話鋒一轉:“怎麽,嬤嬤想關我一輩子不成?還是說眼中隻有世子,不將我與母親放在眼裏了?”


    兩個老婆子連忙跪下說不敢。


    宋窈輕哼一聲,也不叫她們起來,徑直離去。


    天邊剛出現一抹橘黃,沈嬌嬌人還在塌上躺著,院子裏便有人不請自來。


    屏風外傳來細碎的關門聲,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眼見著一個人影從屏風後走近,沈嬌嬌懶洋洋地開了口:“好春杏,讓我再睡一會罷……”


    來人一聲不吭,沈嬌嬌感覺到了些許不太對勁,她撐起身子。


    然而下一瞬,一個人穿過床榻的帷帳,塗著鮮紅蔻丹的手,直直的向她的臉抓來。


    宋窈身上的釵環叮當做響,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想要將沈嬌嬌的臉抓爛。


    沈嬌嬌反應也不慢,作勢一滾險險的避了過去。


    沈嬌嬌的動作讓宋窈一愣,隨即她明白了過來失聲叫道:“沈嬌嬌你沒有瞎?!”


    “我若還不好,豈不是對不起姐姐準備的這份大禮?”


    沈嬌嬌冷笑兩聲,一雙眼睛瀲灩生色,看著宋窈的眼神再不複往日的溫順。


    這樣的沈嬌嬌讓宋窈感覺到陌生,也讓她心生忌憚。


    想起和她相遇的點點滴滴,宋窈的目光像淬了毒般落在了她的臉上。


    她有些想不通沈嬌嬌為何要這樣做,可看到那張與自己相差無二的臉時宋窈像是想到什麽,唿吸一窒。


    “所以,你原本就是想進侯府,替嫁之事也是如你所願!”


    “大姐姐這話說的可是冤枉我了,接我迴府的不是你嗎?”沈嬌嬌一邊戒備的看著宋窈,一邊用錦被護住自己慢慢的下了床榻。


    這句話像是在嘲笑宋窈的愚蠢。


    她本就心思深沉,難免多想了一些。


    她想到沈嬌嬌如今侯府長女的身份與薑肆的婚事,看著她頭上鑲嵌著瑪瑙的金釵,和身上穿著的上好青絲錦的褻衣。


    一股被戲弄的羞惱讓宋窈目眥欲裂。


    她兇相畢露,猛然撲過死死的壓在了沈嬌嬌的身上,一隻手去扯沈嬌嬌的頭發,一隻手去撓她的臉,口中兇狠的罵道:“不要臉的小賤人!竟敢拿我做筏子!我這就抓花你臉!再讓人把你賣進花樓!”


    “千人騎萬人枕的賤貨,也配與我互稱姐妹!”


    猛然被人抱住腰,沈嬌嬌身子一歪,連帶著宋窈一起滾落在地。


    “你瘋了!”沈嬌嬌抓住宋窈的手,仰著頭不讓她抓自己的臉。她在鄉野長大,本就力氣大一些。趁著宋窈癲狂之時,手上一個用力將二人的位置換了過來。


    已經被憤怒衝昏頭腦的宋窈掙紮不休,身上厚重繁複的裙子皺成一團。


    臉上的紅紅白白的脂粉糊了一臉, 她咬牙切齒就像從陰間爬上來的厲鬼。


    沈嬌嬌再不隱忍,一掌拍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臉上。


    “你鬧夠沒有!”


    還沒睡醒就被人劈頭蓋臉的打過來,任誰脾氣都不會太好。


    沈嬌嬌甩了甩有些發麻的手,皺著眉頭看向宋窈。


    不明白她又受了什麽刺激。


    沈嬌嬌一開始隻想著製住她,可宋窈全然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她鍥而不舍的伸出手想抓沈嬌嬌的臉,嘴裏也不幹不淨罵個不停。


    沈嬌嬌心中也被惹得騰生起了幾分火氣,下手反擊。


    兩人扭打在一起。


    折騰了一夜,宋窈根本就沒多少力氣。掙紮了幾番便被沈嬌嬌壓得死死的,再也動彈不得。


    “你若心裏有怨,盡管去找母親讓她再與我們二人換迴來。你還是宣平侯府的小姐,英王府未來的王妃。”


    “為何要讓我替嫁,咱們都心知肚明。說我賤,你們又當又立卻連妓子還不如!”沈嬌嬌滿臉譏誚,再不抑製自己的本性。


    她本就是在泥裏長大的,粗鄙不堪,又怎會變成天上那一輪明月。


    宋窈被她壓製著,隻能徒勞地扭曲著身子,聽到沈嬌嬌的話,她卻是突然安靜了下來。


    她就這麽看著沈嬌嬌,很久,久到沈嬌嬌不耐煩起來。


    可隨即,宋窈發出一陣笑聲。


    這笑聲嘶啞刺耳,讓人心中不適。


    “沈嬌嬌……原來我們是一樣的人。”宋窈身體泄了力,就那麽躺在地上。她有些病態的舔了舔嘴唇嘴角勾起:“我為何要和你換過來,好讓你與陸湛再續前緣?”


    沈嬌嬌不語。


    宋窈卻以為猜透了她的心思。


    她咬著牙一字一頓:“你想都別想。”


    見宋窈不再發瘋冷靜了幾分,沈嬌嬌鬆開了桎梏著她的手。站起身,離宋窈遠了一些,坐到了幾步遠的矮塌上。


    她沉默片刻看著宋窈挑了挑眉:“你就這麽喜歡陸湛?”


    “是!誰要與我搶,我就讓她生不如死!”


    本是惡毒至極的威脅,沈嬌嬌輕描淡寫的哦了一聲,全然沒放在心上。


    天已大亮,房門外依稀能聽見杜鵑與春杏爭吵的聲音。


    宋窈自然也聽見了。


    她終於想起自己盛裝而來的目的,嘴角微微裂開從地上站了起來。


    先是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頭上的釵環和裙子,最後像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一般坐到了沈嬌嬌的旁邊。


    “我今日來是想給妹妹送禮。”


    沈嬌嬌冷哼:“這樣一番大禮,妹妹可承受不起。”


    哪知宋窈搖了搖頭,看著沈嬌嬌的目光突然就帶上了悲憫。


    她歪著頭,明豔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我的好妹妹,沈熠曾經給侯府遞過信,你可知道?”宋窈直勾勾地看著她,神態有些癲狂。她伸出一支白嫩的手指點了點嘴唇,帶著幾乎殘忍的天真:“讓我想想,算算時間,那時正好是他得了重病的時候吧?”


    沈嬌嬌身子一僵,看著宋窈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


    宋窈眯著眼睛著像是根本沒有察覺沈嬌嬌的目光,接著說道:“妹妹還真是有個好父親。他都快要死了,心裏惦記著的居然還是你。”


    宋窈嘖嘖了兩聲:“他竟然求母親把你接迴府。妹妹你是沒瞧見,信裏的字,字字泣血讓人淚下,我看得時候都能想象出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樣子……”


    宋窈的話就像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插進了沈嬌嬌的心口。


    她指尖發抖,因為太過緊張胃裏痙攣,險些吐了出來。


    沈嬌嬌扶著身下的矮塌有些茫然,沈熠死之前竟然去求過宋氏,還往候府遞過信?


    看著眼前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她胸口沉悶仿佛被緊緊勒住。


    所以……宋窈是知道沈熠病重的事了。


    可即便如此,她們還是沒有出手相救。


    像是猜到沈嬌嬌心中所想,宋窈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是呀,妹妹。那封信最早落在了我的手上。是我把它攔了下來,也就是說,你父親的最後的哀求,除了我以外,壓根沒有任何人看見!哈哈哈哈哈——”


    宋窈終是忍不住大笑起來眼睛布滿了血絲,臉上滿是瘋狂的快意:“我們的好父親,他就像一隻陰溝裏的老鼠,死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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