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新鮮的事物,從出現到被人接受需要多久?


    蘇青玉用實際行動告訴世人:需要十年!


    十年前,開了一家隻收女子的書院。


    書院的夫子由宮裏的老嬤嬤和一些知名的女先生擔任。


    蘇青玉為了請這些夫子,不僅三顧茅廬還跋山涉水,耗費無數人力物力和心力,才打動她們,把她們請到書院。


    在書院建設方麵,蘇青玉也不吝錢財,請的是當年建造皇宮的雷式後人。


    整座書院一步一景,身處其中,就是人也跟著美了起來。


    蘇青玉很清楚,哪怕她花費巨大,請的夫子再好,女子書院剛開始也招不到什麽名門貴女、官家千金。


    沒別的,某種程度上,貴族出身的女子和官家千金,也是一種得利者,她們現有的生活平安、富足,能享受到普通人享受不到的特權,她們怎麽可能會去改變。


    和男子相比,她們或許擁有得不多,但卻比其他女子強太多了。她們別說改變了,為了維持自己現在的身份地位,她們甚至會主動維護現在的秩序,維護男子的權利地位。


    因為她們的一切榮辱都來自父兄、夫君,她們當然不允許,有人搶奪她們父兄、夫君的資源。


    蘇青玉一開始的目標,就放在小家碧玉、小富之家的女子身上。


    這些女子的地位不上不下,想要往上艱難,但掉下去卻是很難。


    她們的父兄自己尚且需要助力與貴人提攜,才有機會往上爬,能給她們的資源就更少了。


    她們需要自己努力,需要自己拚搏。


    女子書院於她們而言,就是一個機會。


    她們請不到的名師,書院有;她們學不到的本事,書院有;她們見識不到的人與物,書院通通可以提借。


    青雲書院招生的第一年,蘇青玉定下學費一年十兩,包三餐和四季的衣裳,從學院出去後,學院會給學生介紹活計,安排出路。


    普通百姓一家五口,一年二兩銀子足夠花銷,十兩的銀子不算少,但若是與書院提供的師資來比,十兩銀子一點也不多。


    要知道,書院有的夫子一個月的月俸,都不止十兩。


    名師難求,名師昂貴。這也是小門小戶的女子,雖有家資無法更進一步原因。


    而現在,蘇青玉把這個機會,推到她們麵前。


    “書院教你們琴棋書畫,陶冶身心;教你們四書五經,增長見識;教你們算賬理家,主掌中饋。官家千家所學所的一切,青雲書院都可以教給你!”蘇青玉沒有一上來,就把她開書院的真實目的暴露出來。


    這些人與皇上不同,皇上他身處高位,看得更廣更遠,他更容易接受她的想法。


    但普通人不行,普通女子不行。


    於普通人而言,於普通女子而言,於沒有見識過權勢與外麵天地的女子而言,嫁一個好夫婿,遠比什麽走出後宅、掌握自己的命運、靠自己更重要。


    民智未開,一切都是空談。


    她需要為女子書院包裹一層甜蜜的、誘人的外衣,誘她們進書院,讓她們主動學習,引她們見識外麵的天地,把她們對權勢的渴望釋放出來。


    聽著像是一件壞事,可蘇青玉知道,她做的不是壞事。


    她不會替她們做決定,也不會強迫她們做什麽。她隻是給她們開智,帶她們見識更廣闊的天地,帶她們見識權勢的重要……她不會幹涉她們什麽,也不會去引導她們什麽,她隻會帶她們去學、去看、去見識……


    在學過、看過、見識過後,她們想要選擇什麽樣的時候,都由她們自己決定。


    ——


    蘇青玉成功了。


    有教導女子理家,能嫁個好夫婿的“蜜糖”包裹,青雲書院第一年招收到了六十個學生,其中還有幾個是落魄的官家千金。


    她們入學院的目標簡單明確,就是為了學習更好的做當家主婦,嫁一個好人家。


    蘇青玉也不在意,她叮囑書院的夫子,一定要用心教導這批學生,“第一批學生是我們的招牌,青雲書院能不能站穩腳步,能不能有以後,就看這批學生的表現了。等到三年後,這批學生從書院出去,我要看到她們脫胎換骨的變化!”


    三年很短,教不出一個能科舉入仕的學生,蘇青玉也沒有想過,一開始就衝著科舉入仕去教導女學生。


    就算她教了又如何,朝廷又不讓女子科舉,她們若是奔著科舉入仕來學,隻會絕望痛苦。


    這一批,甚至後麵幾批女學生,都隻是火種,是點亮女子走出後宅的火種。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她現在做的雖少,可積少成多,早晚有一天,她先前的積累會迎來大爆發的收獲。


    ——


    十年!


    蘇青玉花了十年的時間,將青雲書院的名頭打響了,讓青雲書院從一家教導女子理家為人婦的書院,變成一家為朝廷培養人才的書院。


    十年間,蘇青玉迎來一批又一批女學生,也送走一批又一批女學生。


    她利用自己的人脈,利用李氏商行遍布全國的生意,將那些不想被困在後宅的女子,送到她們喜歡的位置上,為她們提供人力、物力,讓她們心無旁騖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蘇青玉成功了!


    第一個治水的女子、第一個設計海運大貨船的女子、第一個改進紡織機的女子、第一個改進武器的女子……隨著一個個傑出的女子出現,女子的力量終於被朝廷看到了!


    在皇後的上諫下,在萬巡州的支持下,皇上終於同意開女科,挑選女官。


    這些女官不是入後宮,服侍皇上和皇後的,而是會被放到六部。


    這次選拔的女官,除了考四書五經外,還要符合六部需要的條件。


    比如工部,需要擅治水、製宮燈的人;戶部需要精通九章算術的;刑部需要懂刑律、驗屍的人;兵部需要懂武器的人……


    這些條件在招考前就公布了,符合條件的女子可報考。考過四書五經後,由各部單獨考核,合格便錄取。


    若不合格,便待缺,等有了空缺再安排。


    這次朝廷開女科選的都是實用的人,說是女官,更像是吏。若是那些寒窗苦讀十餘年的書生,怕是會不滿,但對從來沒有機會入朝為官的女子來說,哪怕是吏,她們也很滿足。


    這一次女科,報考女子有千餘人。


    青雲書院這十餘年,培養出了不少女學生,但也沒有千人之多。她們當中大部分,都是本身學識不凡,卻苦於沒有施展平台,隻能被迫困在後院的女子。


    這一次女科,給了她們機會,哪怕父母不喜、夫家不滿,她們也想要試一試!


    ——


    朝廷第一次開女科,上榜百人,其中八十餘人是青雲書院的女學生。


    青雲書院一鳴驚人,待到九月招收新生時,前來報名的女學生擠滿了書院,身後還有源源不絕的學生趕來青雲書院。


    學生太多,青雲書院招不了這麽多學生,為了保證生源質量,也為了保證教學質量,青雲書院要優中擇優,讓報名的學生考試,而後取前三百名學生。


    消息一出,前來報名的學生更多了,書院的夫子忙不過來,蘇青玉這個院長也被拉來幫忙了。


    一出來,蘇青玉就在人群裏,看到了陪同女兒前來報名的蘇夢婉,還有帶著女兒來報名的蘇止容。


    兄妹十餘年不見,蘇止容與蘇夢婉都老了,可蘇青玉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他們也看到了蘇青玉。


    時隔十年,不管是蘇夢婉與蘇止容都成熟不少,對蘇青玉的不滿與怨恨也淡了下去。


    兄妹三人隔空輕點頭,而後便各自別開。


    舊人新貌,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今後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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