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個頭很高,很瘦,一頭長發,胡子拉碴,右眼角往下至鼻尖的地方,有一處特別顯眼的傷疤,像是燒傷。


    衣服補丁眾多,黑黢黢的,像是沾了一層泥。


    粗糲汙濘的手上端著一個破碗,走到每個乘客麵前,就把破碗一遞。嘴裏念念有詞:“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吧!”


    言知予眉角微微聳動,這個人給她的感覺不是可憐,是怪異。


    現在人工資普遍不高,養家糊口都捉襟見肘,誰也沒有資格去大發善心。


    乞討一天下來,未必能掙迴火車票錢。


    況且,以他這副尊容,火車都上不來。而人現在明目張膽在火車上行乞。


    最關鍵的是,他臉上那疤痕總讓人覺得突兀。


    比她見過的燒傷病人的疤痕厚重得多,要浮起來了一樣。


    偶爾露出來的眼神,也不像他身體表現出來那般唯唯諾諾。


    言知予心下疑惑,有意壓低眼目光的存在感,不時關注著來人的狀態。


    從進車廂開始,走了大半多路程,他的破碗裏仍舊空空如也。


    他越靠越近,在離言知予隻有兩三排時,變故橫生。


    可憐兮兮的乞丐突然扔了破碗,就近抱起一個男孩,袖子口有什麽東西露了出來。


    在陽光的折射下,袖口中銀光閃爍,極其刺目。


    言知予心下一凜,下意識起身,那袖子裏麵藏的,是刀!


    “啊!殺人了!殺人了!” 變故引得周圍的人驚慌失措,亂成一團。


    “閉嘴!吵死了!”


    男人右手用力,孩子頸上浮現點點血跡。


    但人沒有哭鬧,言知予抬眸,那孩子呆愣愣的,臉色蒼白,顯然被嚇傻了。


    “你,走出來!”


    男人兇神惡煞地吼著言知予前排的一名年輕男子。


    片刻,趙文舟不太確定地指了指自己,儼然是正常受驚嚇後的反應。


    男人嗤笑一聲,握刀的手直指著人,吊兒郎當地活動著嘴角肌肉。


    “裝!你再裝!你以為脫你那身狗皮我就不認識你了?”


    他蔑視地環顧四周,哄然大笑:“哈哈哈!老子東躲西藏這麽久,也算是膩了,能拉些人陪葬,也他媽不虧來這世上走一遭!”


    話語中毫不避諱的嗜血,以及眸子中病態的興奮,真讓人懷疑他下一秒會不會把刀肆意揮向旁人。


    霎時,車廂裏的人如夢初醒,奮力逃竄。


    “都別動!坐好!”


    隔得近的,怕刀落在自己身上,乖順坐下。


    隔得遠的,爭先恐後逃離。


    跌跌撞撞的,一個撞一個,誰也不讓誰,車廂裏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罵戰。


    這一鬧劇,男人看得格外開心。


    狠厲的目光掃向程舒意幾人時,難得輕掀眼皮。


    媽的,太不湊巧了,居然跑到接兵的車廂來了。這車廂窗戶都鎖死的,就算是砸也得有器械,要逃離太難了。


    他目光往後延伸,看見盡頭坐著的接兵女班長,興奮地裹了裹舌頭。


    而後饒有興致地瞥著言知予,以及好幾個正對他的女兵。放肆的對著言知予幾人吹起口哨來,挑逗意味十足。


    這幾個小娘們兒長得真他媽標致,若是在外頭,他高低得嚐嚐滋味兒!


    這些年他走南闖北,遇上過不同類型的女人,就還沒嚐過女兵的滋味兒!


    猥瑣的目光惹得言知予頻頻蹙眉,以往不是沒遇到過對她別有用心的人,但那些人目光從未如此外露。


    趙文舟捏緊拳頭,他從未直接參與到抓捕胡銀三的行動當中去,怎麽聽這人的口氣很篤定他是警察?


    不過沒時間考慮別的了,胡銀三懷中的孩子目光呆滯,就連唿吸的頻率都不太對。


    “胡銀三,放了你懷中的孩子!” 趙文舟順勢掏出了手槍,對準胡銀三。


    胡銀三興奮大笑,臉上的疤皺成一團。


    “怎麽不裝了?也是,你們警察要講究仁義道德。我就不一樣了,我的手早就浸滿了人血,多一個也無所謂。”


    他挑釁地朝著趙文舟笑。


    人質在手,等同於拿到主動權。


    這人還惡罪滿貫?男孩的母親一度昏厥。


    “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我的孩子啊,你們有什麽愁怨,自己解決,別牽扯無辜啊!


    他還是個孩子,才來這世上沒幾年!”


    女人聲線顫抖地朝著趙文舟發難。


    胡銀三笑意更甚,他最喜歡看這種場麵了。


    嘖嘖嘖,群眾的指責,這小警察要如何反應呢?


    這戲越來越精彩了!


    “你要人質,我來換。” 趙文舟走到過道之上。


    胡銀三晃了晃手中的刀。努了努嘴,“不不不,換人,想得太美了呢!”


    早些年犯了事,他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多活得這幾年,算是他賺了。


    不過這黃泉路上多了陪伴的,他不虧。要真是換了人,發生意外怎麽辦?


    這小警察可是有身手的,哪比一個孩子來得妥帖?


    “好漢,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你和他的恩怨,你找他呀!孩子是無辜的。”


    女人手指趙文舟,歇斯底裏道。


    言知予蹙眉,她能理解人救孩子心切,卻卻理解不了她的自私。


    胡銀三抵了抵上齒顎,興味盎然地看著女人發瘋。


    接兵班長陳小瑜早已挪步到言知予近前,輕聲安撫著女人,奈何女人毫不領情,仇視地看著她。


    “你們還保家衛國呢!你們的措施呢?


    我孩子在人手上,你們氣定神閑地勸我不要慌張,那不是你們的孩子,你們當然不心痛了!”


    看女人幾近崩潰,胡銀三好像良心發現,逗弄起人來。


    “要想我放了你孩子,也不是不可以,你隻要說動這些女兵,能讓我一親芳澤,我就放了他。”


    反正活不成了,怎麽也得在臨死前撈個好處!


    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他這一生,犯罪伊始就是為了色。


    臨了還能羞辱一下這些所謂的正義之士,何樂而不為呢?


    聽到他的要求,女兵們臉上都出現了厭惡情緒。


    胡銀三當即變了臉,每個女人都是這副令人生厭的表情!


    要不是她們勾引他,給他釋放信號,他會前進嗎?他會犯錯嗎?


    “我改主意了,我要最漂亮的那個!要不要救孩子,端看你能不能說服人了!”


    這話引得眾人麵麵相覷,你觀我,我觀她!


    最漂亮的?誰都認為自己是最漂亮的,但此刻,麵對如此齷齪的男人,誰也不想承認自己的美貌。


    “你,就你,聽到我的要求了吧!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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