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曹家文收到請柬,縣令龍之源的兒子龍達江娶親,請秀才曹家文攜娘子參加龍達江的婚宴。參加縣令兒子的婚宴,不僅被邀請的人有臉麵,能邀請到秀才案首,對龍縣令來說,也是有臉麵的。


    林月跟在曹家文身後,魯大妹捧著林月準備送給縣令娶兒媳的禮物,來到東興大酒樓。龍達江的婚宴設在這個酒樓裏。既然是縣令辦酒宴,倉西縣有點經濟實力或有點地位的人他必定會邀請,蔣文貴是倉西縣商賈,這種婚宴一般是被邀請參加的對象。所以,林月預見,蔣薑氏會隨蔣文貴參加龍之源娶兒媳的酒宴。


    林月告訴魯大妹,如果看見蔣薑氏,就將蔣薑氏指認給林月看,林月有話要對她說。


    這個時代出席公開場合,男女都是分開的,這次男人們安排在東邊的區域,女眷們則在用屏風隔開的靠西邊的位置。


    到了酒樓,曹家文就和林月分開了,林月徑直向西邊區域走去。參加婚宴的女眷們都匯聚在這裏,三三兩兩聊著天。魯大妹一眼就看見了蔣薑氏,趕緊向林月示意,指指坐在靠牆一張椅子上的婦人,對林月悄悄說,那個穿著月白對襟衣的人,就是蔣薑氏。林月確認了,對魯大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魯大妹並不知道林月為什麽要她指認蔣薑氏,見到蔣薑氏,就像老鼠見到貓,渾身不自覺顫抖,趕緊轉身走了出去,她要等在酒樓外麵,待林月和曹家文參加婚宴結束後再送他們迴家。


    林月站在原地,觀察著西邊區域的情況,女眷們已經來了好幾十個,個個打扮得雍容華貴,林月認真看看她們,對她們很陌生,幾乎沒有她認識的人,那些人也看看她,對她也不認識,既然女眷們對林月不認識,也就沒人理會林月,女眷們仍然與自己認識的人聚在一起聊天。


    蔣薑氏一個人坐在靠牆的一張椅子上,好像在等著什麽人,林月就向她走去。


    蔣薑氏抬頭看見林月,發現林月是向她走來的,就向林月友好地笑笑,心裏卻在嘀咕,這是誰?很麵生的樣子,以前沒見過呢!


    林月在蔣薑氏麵前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說今天的天氣真好呀!蔣薑氏趕緊接話,是呀,今天的天氣確實很好。林月說,原本以為要下雨的,結果沒下雨。蔣薑氏接話,是呀,我也以為會下雨,結果沒下雨。林月看看滿屋花枝招展的女眷們,今天的客人真多。蔣薑氏接話,是呀,來了很多客人.....。


    兩個人就這麽有話沒話的聊著,那感覺真的非常無聊,沒話找話,尬聊就是這個味!


    蔣薑氏覺得很奇怪,一邊應付著林月的尬聊,一邊想著,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麽要到我這裏來說這些無聊的話?出於禮貌,她才答話的,如果知道來人的意圖,蔣薑氏的個性幹脆利落,一定直言不諱,不會聊天就不要聊!但今天是來參加縣令兒子婚宴的,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客人,蔣薑氏不知坐在她對麵的來者何人,不敢輕易得罪,所以隻好賠著笑臉與林月尬聊。


    林月與蔣薑氏聊了幾句後,終於笑笑,自我介紹,說我是秀才曹家文的娘子,我姓林,林月。


    蔣薑氏愣了一下,秀才娘子?我以為是哪個不得了的官員娘子呢,原來隻是個秀才娘子。你披著秀才娘子的馬甲也來和我說話?再說,嫁了人的娘子是沒有自己姓氏的,向別人做自我介紹,隻能說我是曹秀才的娘子,曹林氏。這個女人居然說自己姓林,名叫林月?


    蔣薑氏對林月這種自我介紹感到有些詫異,但還是滿臉堆笑,說久仰曹林氏大名,久仰久仰。林月來到這個世界,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哪來的久仰?


    林月問,請問你是蔣老板的娘子薑廣群嗎?


    蔣薑氏被林月叫了尊姓大名,深感驚異,臉上露出很不高興的表情,趕緊糾正林月的問話,我相公姓蔣,我是蔣薑氏。


    林月不以為然,名字不是用來叫的嗎?叫你的名字是看得起你,你怎麽翻臉不高興了呢?不過,叫她薑廣群也好,蔣薑氏也罷,林月對該怎麽叫人沒有興趣,對蔣薑氏說,魯大妹在我家做工。


    蔣薑氏臉色一沉,瞪了林月一眼,原來如此,這個女人是因為魯大妹在她家做工才來和我說話。蔣薑氏看林月的眼神立馬就顯得非常嫌棄,撇撇嘴說,那個賤人已經被我趕出蔣家了。言外之意,你撿了我不要的東西,還好意思在我麵前嘚嘚!


    林月不惱,微笑著問蔣薑氏,你能將魯大妹接迴蔣家嗎?蔣薑氏心裏一驚,什麽話?讓魯大妹迴蔣家?什麽意思?


    蔣薑氏瞪大眼睛看著林月,像看著一個怪物。原來曹秀才的娘子是個蠢婦!她見過很多蠢婦,卻沒見過這麽蠢的蠢婦,不僅是個蠢婦,還是一個很蠢很蠢的小醜,因為隻有很蠢很蠢的小醜,才會問她接魯大妹迴蔣家這種蠢話。


    林月隻是微笑著,不急不惱,說你如果將魯大妹接迴蔣家,我們就息事寧人,你如果不接魯大妹迴蔣家,我就惹是生非!


    蔣薑氏沒聽懂林月的話,她下意識警惕的看看周邊,周邊並沒有人注意她們兩人的對話。蔣薑氏皺眉問,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息事寧人?什麽惹是生非?


    林月故作神秘,湊近蔣薑氏,在她耳邊小聲說,記得冬月初六的事情嗎?蔣薑氏愣了愣,她一時想不起來冬月初六是個什麽日子。林月提醒她,你家一百兩銀子被偷了!


    蔣薑氏臉色突然又是一沉,但又很快佯裝什麽都不知道,滿臉無辜的表情,我家銀子被偷了,關你什麽事?


    林月笑笑,不再湊近蔣薑氏,坐迴自己的位置,淡然的說,當然不關我的事,但關你和你兄弟的事!


    林月說完這句話,就向蔣薑氏友善地露出她特有的那種人畜無害的微笑,再撇眼看看滿屋的女人們,壓低嗓門,聲音異常嚴厲,下著最後通牒,說今天這裏人多,我不需要你馬上作出決定,明天酉時前,你將魯大妹接迴蔣家,隻要你以後善待她和她的女兒,大家就相安無事,如果明天酉時前,你沒來接她,下一步你應該知道你和你兄弟是什麽下場!


    說完,林月看著蔣薑氏繼續微笑,不過,那小眼神分明在說,不是我想吃的菜,不會揭你的鍋蓋。


    蔣薑氏並不是好糊弄的人,她不吃林月這一套,冷笑一聲,你想訛詐?也不看看我是誰?


    林月一聽蔣薑氏冷笑,她也冷笑一聲,說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不然,剛才我為什麽會叫你的名字?你是薑廣瑞的姐,還是蔣文貴的妻,你能將魯大妹趕出蔣家,我就能讓你相公休了你,將你趕出蔣家,也讓你嚐嚐被人趕出家門的滋味!


    蔣薑氏愣住了。林月見蔣薑氏發愣,繼續說,你兄弟的漆器店是用什麽錢開的?你兄弟賭輸的銀子是用什麽還的?你相公隻要知道一點點線索,稍微一查,就會知道事情真相,還要我說得更明白一點嗎?


    林月的話已經說得如此明白了,再蠢笨的人用腳趾頭去想都會懂的,真的還需要林月說得更清楚明白一點嗎?


    剛說到這裏,隻見一個女人向林月走來,邊走邊高興地叫著,林妹妹。


    林月轉頭一看,是姨媽楊珍。楊珍笑吟吟走到林月麵前,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我一來就看見你了,結果你和蔣薑氏在這裏說話。楊珍與蔣薑氏見過禮,一把拉住林月的手,將林月拉倒她的身邊坐下。


    林月見到姨媽很高興,終於見到自己熟悉的人了,林月不再理會蔣薑氏,與姨媽到一邊拉家常去了。


    蔣薑氏看著林月走了,獨自坐在那裏呆若木雞,去年冬月初六?家裏失盜一百兩銀子?兄弟的漆器店用的什麽銀子?相公一查?明天酉時前接魯大妹迴蔣家.....?這些事,秀才娘子是怎麽知道的?誰告訴她的?她相信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對這種關乎他們生命安全的事,絕對不會到處亂說。


    突然想起魯大妹,魯大妹在秀才娘子家做工,莫不是魯大妹知道了這件事的底細?但再認真一想,如果是魯大妹知道的,魯大妹大可不必轉彎抹角讓秀才娘子來揭穿,她自己對蔣文貴一說,比秀才娘子說得更加清楚,何必費此周折?再說,魯大妹一個賤妾而已,自己被趕出去好幾個月都不敢說話,魯大妹怎麽知道我兄弟偷銀子的事?


    蔣薑氏將家中銀子被盜一事前前後後又捋了一遍,越捋越驚慌。去年冬月初六,蔣文貴發現放在家中櫃子裏的一百兩銀子突然不見了,一百兩銀子在這個年代是一筆巨款,曹家武一百兩銀子就可以買下曹家大酒樓旁邊的一棟民房。蔣文貴著急上火,當即就將家裏人都審問了一遍,所有人都聲稱自己的清白,無奈,蔣文貴報了官,但報官後卻遲遲破不了案,蔣文貴愁得幾天幾夜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恨得咬牙切齒,放在家裏的東西怎麽會不見了?沒有小偷進屋的任何蛛絲馬跡,除了是家裏人偷的,還會是誰?所以,蔣文貴就發誓,如果破了案是家人所為,一定要將家賊趕出蔣家。


    很快,蔣薑氏就知道是自己兄弟偷了錢,蔣薑氏兄弟名叫薑廣瑞,薑家父母隻有薑廣瑞和薑廣群這一兒一女,蔣薑氏出嫁多年,薑廣瑞喜歡賭博,原本有一個竹器作坊,因為賭博,竹器作坊賣了,還欠了別人一些銀子,薑廣瑞曾經看見姐在櫃子裏拿過錢,知道櫃子裏有錢,乘姐姐不注意,就將放在櫃子裏的一百兩銀子偷了。偷來的銀子還了賭債,還辦了一個漆器店,現在薑廣瑞很少再賭了,決心好好經營漆器店,賺了錢還給姐夫。


    如此隱秘的事,秀才娘子怎麽知道的?


    一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如果大義滅親,娘家唯一的男丁不僅會遭受嚴厲刑罰,甚至會被判處死刑,因為是自己兄弟偷的,性質與家賊同款,蔣薑氏自然脫不了幹係,很有可能會遭受休妻危險。休妻的七出中不是有盜竊一出嗎?兄弟在姐家盜竊,雖然不是蔣薑氏親自盜竊,但隱瞞兄弟偷盜還嫁禍於人,難道被休妻很冤枉嗎?蔣薑氏想起被休妻就不寒而栗。腦海裏呈現的,卻是兄弟在她麵前跪著泣不成聲的場景,爹娘在她麵前幾乎也要下跪,娘家人的苦苦哀求,自身安危的考量,蔣薑氏沒有其他路可選擇,隻能隱瞞。


    銀子被盜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她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了。但今天突然來了一個秀才娘子,將這件她自以為隱藏極深的醜事全盤端了出來,話裏話外透露著威脅,這個秀才娘子的信息是怎麽來的?她連被盜的銀子時間數量和他兄弟還賭債辦漆器店的事都知道,她是怎麽知道的?


    至於秀才娘子是怎麽知道的,這事肯定不會告訴她,但告不告訴她不是重點,重點是秀才娘子將薑廣瑞偷盜信息用來作為魯大妹迴蔣家的交換條件!魯大妹一個妾而已,何德何能值得秀才娘子為她出頭?唉!這也不是重點,重點是明天酉時前秀才娘子要她接魯大妹迴蔣家。


    蔣薑氏頓時感覺自己像被丟進了一口燒著熱水的大鍋,鍋下燃燒著熊熊烈火,如果不趕快從鍋裏爬出去,鍋下麵的火最終會將她和她兄弟煮得稀巴爛。擺在蔣薑氏麵前隻有兩條路,一條路,是兄弟為她挖的坑,她如果不妥協,就隻能被自家兄弟拉著一同跳進火坑裏,一條路,是按照秀才娘子說的辦,將魯大妹接迴蔣家,再繼續將這事隱藏下來,因為秀才娘子說,隻要她將魯大妹接迴蔣家了,她保證息事寧人,相安無事。


    我該腫麽辦?蔣薑氏原本以為秀才娘子是個蠢婦,還是一個很蠢很蠢的小醜,沒想到這個很蠢很蠢的小醜原來是自己。她感到唿吸急促,眼前一陣一陣發黑。


    有人發現了蔣薑氏的異樣,扶住她,驚唿趕快找郎中。蔣薑氏擺擺手,有氣無力說要迴家休息。


    蔣薑氏再也沒有心情參加龍縣令為娶兒媳辦的婚宴,再也無心品嚐婚宴酒菜美味,她獨自迴家了。走出東興酒樓,迎麵見到魯大妹,魯大妹站在街邊,猛然看見蔣薑氏,魯大妹臉色一下就變得蒼白,驚恐之餘,雙膝一軟,習慣性的跪了。


    蔣薑氏對魯大妹是打罵慣了的,見魯大妹跪了,正想罵她兩句,猛然想起秀才娘子,蔣薑氏又感到眼前一陣陣發黑,魯大妹身後站著那個惡魔般的秀才娘子,她對魯大妹再也打不得罵不得了。


    縣令龍之源兒子龍達江的婚宴辦得很熱鬧,林月第一次見到了龍之源。隻見龍大人神采奕奕,滿麵笑容,不斷拱手與來賓迴禮,新郎龍達江站著,看起來也是一個模樣不錯的小夥子,但他一走動,就知道他的一條腿是瘸的。


    楊珍將嘴靠近林月耳邊悄悄說,龍達江的娘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徐麗美,模樣可漂亮了,娘家很有錢,除了陪嫁六十四抬嫁妝,還有上千兩銀子呢!


    楊珍說完輕輕歎口氣,自古紅顏薄命,聽說新娘子今天還在哭。唉!殘疾人娶了一個漂亮女人,龍家燒了高香呢!


    林月雖然對徐麗美嫁給龍達江這個瘸子覺得有些奇怪,但兒女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婚姻嫁娶是否找對人,不靠眼緣,全靠運氣,所以不足為怪。林月感到奇怪的是,她查閱過的資料顯示,審理薑廣瑞失手致死張萬古案件時,縣令的名字不叫龍之源,叫餘慈孝!那就表明,龍之源在倉西縣任縣令的時間不長,他離任的原因是什麽?升職?貶職?抑或是平調還是發生了什麽意外?不得而知。


    林月就用一種複雜的眼神多看了龍之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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