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喝!我喝!”葉輕衣終究奪過了那毒酒,艱難地將其吞下,酒杯順著眼淚滑落,砸到地上,發出了哐當的聲音。


    祁疏玉這才掀袍坐下,緩緩開了口,“如方才所說,我們來聊聊你是如何淪落至此的?”


    “二十年前,揚州歌女鬱飛花救濟了一個進京趕考的士子,本意是指望著他一朝高中,可以救她出花樓。誰知那書生一去便杳無音信,她倒是可以等,但腹內的孩兒哪裏等的?於是她便找了其中一個恩客,揚州知府家的公子葉塵。”


    葉輕衣聽他說起自己身世,正想出言打斷,誰想嗓子像被人捏住了似的,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祁疏玉笑了起來,“別急嘛,我們再說那葉塵,葉塵本有嬌妻,卻為了這飛花寵妾滅妻,而你葉輕衣身為葉塵獨子受盡榮寵。若是這樣,你自然不會落到如此下場。”


    “可你偏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從此有如驚弓之鳥,鬱飛花也怕再迴到花樓,你們母子二人便在後院中做出各種手段試探,就連他為精心挑選的夫婿你也要毒啞了,好進宮為自己搏個前程。”


    祁疏玉抬起了頭,目不轉睛地觀察著葉輕衣的表情,這才開口道:


    “我知道,你想說,葉塵怎麽會如此好心?他或許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世,是的,沒錯!很多年前,他曾找過陳老為他診治不育之症。所以……”


    “葉輕衣,他從一早就知道你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他是真正的拿你當自己孩子的。可你們又做了什麽?禍亂內宅,致使他眾叛親離,最後走上不歸路。葉輕衣,你本來就是葉塵手中珍寶,是你自己丟掉了,不是嗎?”


    葉輕衣聞言不可置信地望著祁疏玉,怎麽會?怎麽會?他們是葉塵後宅中最見不得人的那一抹陰暗,人人都拿他們當瘟神,葉塵怎麽會真心待他們?可是、可是爹爹似乎真的沒有……不不,他好像已經忘了葉爹爹長什麽樣子了。


    祁疏玉望著他這副無措的樣子,卻生不起多少快意,他並不是真的恨葉輕衣,他是恨自己,葉輕衣這樣的人不會有好下場,他自然更是,他會為自己精心準備一個結局,徹底結束這一切。


    “這是你錯過的第一次機會,一個可以平安度過餘生的機會。至於第二次,或許於你而言……”


    祁疏玉思忖了起來,對於往日的記憶他已經很模糊了,隻能便思索,便慢慢道來:


    “那日我離宮省親,和陳老說起葉塵才知道了這一切。可當時,葉輕衣,我雖無法違背良心救葉塵,還是立馬派了人為你去找那個士子,我想他若是高中,也能給你一個體麵的身份,甚至連鬱飛花我也能想法子給她個身份,讓你能體體麵麵、堂堂正正做人。可是沒多久……再後來便是你葉輕衣怕被我連累,竟把我和有知的事情傳了出去,以此換取萬瀾羽和皇帝的信任。”


    祁疏玉迷茫地望著葉輕衣,他不明白,為什麽之前溫柔以待的人最後都會背叛他,難道他對葉輕衣又不是一腔真情嗎?可他如今怎麽看葉輕衣,都無法從他的麵龐裏看出半分悔意,他在期待什麽呢?


    “所以,葉輕衣,想知道你的親生父親是誰嗎?”


    葉輕衣聞言整個人都坐不住了,他幾乎是飛奔到牢門前,將身子整個都貼在了鐵欄上,一雙眼睛裏都是淚水。


    祁疏玉笑了起來,“其實你們見過,第一次就是你出庭指認萬言寧時,當時他說我下毒毒你,你還指責他,再後來便是這幾日……”


    葉輕衣一雙眼睛都瞪大了,他發不出聲音,便不停地長大了嘴巴,似乎是想要確認。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嘛?所以,為了讓這一切更加有趣些,你方才喝的隻是啞藥,我來時已經告知了郝馳卦要為你求情,你覺得他會怎麽做呢?你身上諸多罪名本就是他為了自保屈打成招的,能定死的不過是下催情藥和換烏金石,若是他肯去萬瀾羽和皇帝麵前求情,搏一個告老還鄉,你應該也不會死吧?”


    祁疏玉定定地望著他,沒錯,這就是他為郝馳卦和葉輕衣定的結局。一個為了前程徇私枉法的逆臣為了權勢,不慎害死自己苦尋多年的親生兒子;一個自私刻毒的涼薄人被自己苦尋多年的依靠所殺,這出戲一定很精彩吧!


    果然沒多久,郝馳卦便衝到了死牢裏,他見葉輕衣正眼淚汪汪地趴著牢門垂淚,還以為是他又在搏祁疏玉的同情,祁疏玉與葉輕衣交好,說不得一時心軟,又要他翻案。那他不是又得去惹萬家的晦氣,他有時候真的搞不懂祁疏玉到底在想什麽。


    “公子,葉輕衣罪行累累,死有餘辜,你送完了便出去吧,這樣的人有什麽好可憐的?這死牢的人誰不說自己冤枉?”


    祁疏玉好笑地望著他,“可他本來就是被你冤枉的啊?郝大人忘了?是萬言寧和萬爾默給你施壓,你才對他嚴刑拷打,嘖嘖,你來瞧瞧,渾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好肉了!”


    郝馳卦被他說得不自然,還想強辯幾句,就見葉輕衣一把撲到他麵前,嘴巴快速的翻動著,仿佛是在說什麽“die”之類的,他看得心慌,又怕祁疏玉真的鬧起來,一把撿過地上的聖旨,就要獄卒把葉輕衣帶出去處決。


    祁疏玉望著他的背影,又出聲提醒道:“郝大人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話嗎?若是你多一分風骨,那麽今日被處決的人應該是我和萬家。若是少一分野心,那你現在應該已經告老還鄉了。你日後的苦果,皆拜今日雖賜,與你當年害死那二百三十條人命無異。”


    郝馳卦被他說得難堪,也不管他話中之意,直命獄卒把葉輕衣提了出去淩遲。


    祁疏玉呆呆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他心內有個聲音讓他快去阻止,說出一切,給他們一個好的結局。可還有二百多個聲音在他的體內痛苦怒吼,他不該忘了,他早已不再是他了。


    葉輕衣被綁在刑架上時還心有不甘,他定定地望著郝馳卦、他的生身之人。聽祁疏玉說他一直在苦苦尋找自己,要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定會救自己的吧?他會得到救贖的吧?


    他現在終於開始後悔了,若是他當初沒有落井下石,告訴萬瀾羽有知的事情,若是祁疏玉沒有那麽快倒台,他如今就是刑部尚書之子,他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他努力地發出了聲音,可郝馳卦隻顧著讓他認罪,他有什麽罪啊?為什麽郝馳卦不能堂堂正正做一個清官,為什麽他要攤上一個昏官爹啊?


    很快,第一刀就割了下去,葉輕衣痛得生不如死,他還是想著向郝馳卦求救,一直衝著他喚爹,告訴他鬱飛花在等他,等了他很多年,可郝馳卦從未有過半分動容。


    直至斷氣,葉輕衣還是沒有等來他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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