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萬家的雞飛狗跳相比,長公主府內倒是愁雲慘淡。皇帝最終答應了不為長公主府繼嗣,反正祁疏玉嫁入皇宮,日後隻要沒了後嗣,長公主府照樣會被收歸宗室,隻是要多等些時日便是了。


    長公主在世時便下了懿旨,凡是她的子嗣,無論天乾地坤澤兌,一律不得出降,嫁到他人家中生外姓子,因此便從未準備過祁疏玉的嫁妝。


    此刻他正帶著府內的賬房管事一一清點府內財務,又將日後打算一一囑咐,事無巨細,仿佛迴不來了一樣,頗有些臨終托孤之感。


    賬房齊天明乃是齊伯遠親,一家子簽了死契捏在長公主手裏,到了祁疏玉這輩,已是三代忠仆。


    長公主府待下人一直寬厚,他如今已是京都最大的糧食鋪東家。很早之前祁疏玉便將奴契還給了他們,又托人在衙門親自作保為他們立了商戶,一家子對祁疏玉更是感恩戴德。


    齊天明為人圓滑,走南闖北練就了一副好膽色,人人都知這婚事不美,心內哀愁,見還要祁疏玉反過來安慰他們,因此便打趣道:


    “殿下說得要與我們這些人恩斷義絕了一般。你們瞧,連大鑰都交給了我,明兒我就把府內搬空,開他十間八間鋪子,讓殿下看看這甩手掌櫃好不好當!”


    祁疏玉也被他逗笑了,無奈道:“人說一如侯門深似海,況乎宮門?日後再相見怕是不易了,因此才想著將你們都安頓好。既如此,我可要時常托人來探看,齊大掌櫃虎視眈眈,莫哪日也將我賣了去?”


    齊天明誇張地稽首道,“殿下無價之寶也!”


    眾人被逗得哈哈大笑,都指著齊天明罵。隻有關嬤嬤還在抹著淚,祁疏玉幾步上前,用絲帕將她的淚水細細擦了,溫聲道:“嬤嬤這是怎麽了?元元成婚不是好事嗎?”


    關嬤嬤又怎能放心得下?她雖不懂朝政,可陛下先是不分青紅皂白將人囚禁,如今更是無隻言片語的解釋就要將人討了去,還立了那心尖肉做皇貴君,豈非讓小殿下難堪?


    祁疏玉輕輕拽了拽關嬤嬤的手,軟了軟嗓子道:“嬤嬤,無論怎樣,總比如今好不是嗎?更何況那天你也聽說了,陛下隻是失憶了,待他哪日想起了我,我的好日子不就來了?嬤嬤要我臨走前也為您懸心,茶飯不思嗎?”


    被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盯著,關嬤嬤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擦擦淚,說是去廚房為他做些最愛的玉露團和櫻桃煎,夏日炎炎,吃這些最好不過。


    待將人都送走,祁疏玉又單獨宣了齊伯到內室,先是叮囑他以後自己不在,一切要低調行事,手上幾家顯眼的商戶都先轉賣脫手;府內每月定期的施粥全部停掉,當今聖上可比祁道儀強勢多了,豈能容忍他人聲望高於自己?又念及京都各地的流民,思忖片刻後讓齊伯日後將糧食都送往善堂,由善堂來出麵想必能好很多;


    還有父親在邊關的支出,一定要記得提前去銀莊裏兌好,到時好托人帶去,邊境艱苦,父親來信說去年的大氅就不夠,今夏可多備些,自己如今進宮了,府內那幾件也一並送去……再然後便是,自己日後是不在府內了,但采買們也不得怠慢,一應飲食都按自己在時置辦,齊伯、關嬤嬤、陳老也要好好吃飯,好好保養。


    齊伯為人可靠,但素來沉默寡言,此刻也隻能抹著淚,拉著祁疏玉的手道:“哎!好!好!您也要好好保養,按時吃藥,以後若是尋著機會了,一定記得來瞧瞧我們幾個老家夥!”


    祁疏玉仰天將眸中的淚水逼迴去,笑著迴道:“那是自然!不是說了由我來給幾老頤養天年的嘛!我不會忘的!”


    說著又將幾腚黃金塞給齊伯:“齊伯,那日反王被誅,京郊行宮裏有個名喚楊月祈的地坤,因是庸王舊部之子被牽連入獄,判了秋後問斬。但我托刑部的人問了,反王竊國時其父已死,陛下為充盈國庫,下令罪不至死者可贖買。待我走後,望齊伯派人將他盡早接迴,再為他準備足夠的盤纏,讓他日後遠離京都,好好生活去罷。”


    見齊伯點頭答是,將黃金收好,又囑咐道:“隻是齊伯,陛下疑心深重,此事一定辦得幹淨些,更不要對外聲張!”


    走出內室,夏日蟬鳴陣陣,洗筆池內白荷搖曳,稀碎的光影投在地上,他忽然想起幼時最喜歡玩的踩影子,正想抬步,卻見烏雲密布,似乎要落雨了。


    原來幼時能輕易追上的影子,早就已經遙不可及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被渣男們虐瘋後,我創飛了全世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方有清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方有清風並收藏被渣男們虐瘋後,我創飛了全世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