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仙翁又欠欠兒地擼了把狐小仙頭上的絨毛,輕輕把她放下。“狐狸皮毛果然順手,暖和舒服,甚得我意。”


    這一句話落,嚇得三隻小妖精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這……這哪裏是要收徒,這莫非要跟獵人一樣剝了他們的皮做真皮毛氅吧?這地方萬萬不可以待,這小老頭兒萬萬不可以信,趕緊跑路才是要緊。


    “哈哈哈哈,我就跟你們開個玩笑,看你們嚇的樣子……”狐小仙撇了撇嘴,心想信你個鬼!有這麽開玩笑的嗎?她也不想客氣了嚴肅問道:“你為什麽要收我們為徒?你明知道我們是妖。”


    狐夏夏也冷了臉:“就是,我們沒想拜誰為師,我們是出來遊曆的,幾百年後照樣能修煉成仙,不勞駕您老人家在這裏裝好人。”


    單小虎也支支吾吾起來:“哎,你們,別介啊~那個,我是想拜師,但是我不想讓你把我的皮剝了,我還不想死……”


    “我這裏真是好久沒有這麽熱鬧有趣了,收你們為徒是為天意。你們曆經數劫,幾經考驗,連陸吾設下的暴風雪都抵擋住了,雖然你們現在尚且還是妖獸,但是剛剛吃了我的仙桃,功力大增,還給我帶來巨熊的推薦信,我不收你們豈不是太不識抬舉。”


    “推薦信?”


    “就是那靈珠。”


    “那我們要是執意不肯拜你為師呢?”狐小仙歪著頭一臉莫名地看著南極仙翁。她還是不理解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怎麽就這麽巧能砸到他們的頭上。


    “你們真不識抬舉,想拜在我家師尊門下的仙眾不知多少,慧根天賦比你們高的更是千千萬萬,三隻小妖就敢如此狂妄,那我就送你們一程,趕出昆侖。”聲音剛落,一隻巨大的仙鶴從萬丈絕壁上款款飛來,雪白晶瑩的翅膀,姣好的身姿,血紅的頭冠,還有那嫵媚而堅毅的雙眼,落地之時,仙鶴化作白衣青年樣貌,一舉一動都透露出高古風雅。


    白衣男子在南極仙翁麵前俯身跪拜,說:“師尊,這三個小妖精這麽不識好歹,資質更是平平無奇。我想剛才能抵禦住陸吾的風雪結界也就是個意外,您怎麽就要收他們為徒呢?還是讓雲風把他們趕了出去吧!”


    “哎~且慢!你總是這樣性急。呐,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徒弟仙鶴童子賀雲風。”南極仙翁捋了一下長長的胡須,對著賀雲風說:“意外?你以為陸吾是吃幹飯的?他老先生歲數比我還大好幾萬歲,我都得敬他三分。自從有昆侖伊始,他就守在此處,避免外來者擾得仙家清靜。這三個小家夥竟然闖進來了,還扛過了暴風雪,此乃天意啊!天命不可違,天機不可露。順其自然吧!”


    賀雲風還是有點不服氣,但既然師尊發了話,自然也不敢再違背師命。


    “雲風啊!你帶著師弟師妹們找個地方休息吧!小仙是姑娘家,給她單獨找間房子住。你們也累了,早點休息,我知道你們心中好多疑問,來日方長,且聽下迴分解……”


    “你們三個也別太沒禮貌了,還不給師尊行禮?”賀雲風繼續板起一張俊臉,他比他師傅更像個師傅。


    三小隻也不敢繼續造次,隻好先拜過了拜師大禮,再拜了晚安禮,又拜了下大師兄和二師兄,最後才起身各自離開了。走的時候,狐小仙覺得這位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師傅一直注視著她,感覺十分奇怪。但正如南極仙翁所說他們實在太累了,腦子和身體已經轉不動了,也就隻好作罷。


    一夜好眠,鼾聲四起,狐小仙恍惚在夢中又被老頭子抱起,慢慢地輕柔地撫摸著狐狸毛,自己還挺享受,嚶嚶嚶地撒起了嬌,她從出生長到100歲,因為一生下來就醜,爹不親娘不愛,因此從沒撒過嬌,怎麽在夢裏撒起嬌這麽順手?真開心啊!有人疼愛的感覺真好!夢裏的狐小仙笑得甜甜。


    “你真的很像她,可你不是她。”南極仙翁眼神溫柔,又輕揉了一下狐小仙的小腦瓜,借著月色輕歎一聲,離開了房間。


    轉天一早,辰時已過,三小隻一個都沒醒來。賀雲風看不下去,直接去掀被子。“起床,幹活,晨練!”


    單小虎的積極性最高,第一個跑到賀雲風身邊,大聲叫道:“大師兄早!我們要做什麽?”


    賀雲風依舊冷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大師兄早!怎麽沒看到師傅他老人家?”狐夏夏和狐小仙懶洋洋地走出來,伸了個懶腰算是行禮,反正四足著地的小獸,伸懶腰跟鞠躬行禮確實分不太清。


    “叫師尊!”賀雲風冷冷地迴答。


    “嗯,師~尊~怎麽沒出來啊?”


    “師尊一會兒就迴來,現在由我監督你們幹活、練功。你,去給仙樹澆水,你,去準備柴草,還有你去燒水做飯。”


    狐夏夏看了看水桶,又看了看劈柴的斧子,“大師兄,這些工具都是給人類的手準備的,我們是獸,沒有手隻有爪子,這些工具用不慣……”


    “既然知道自己還是妖獸,那就更得勤加苦練,自己去想辦法,我隻看結果。”


    狐夏夏搖了搖頭,妖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認命了,反正在哪裏都是修行,一個字——忍!


    三隻小妖昨天吃了仙桃後,果然法力增加不少,休息一夜精神養足,幹起活來也頗為賣力。狐夏夏負責柴草,索性就變化成各種動物形態,忽而變成鳥將枯枝銜迴,忽而變成大象將殘木用象鼻舉起,很快準備了不少柴草整齊地堆在一起。


    單小虎沒有他的變形術,隻能將自己身形變大跑到小溪邊大口飲水,再跑到仙桃樹下用法術將口中的溪水變為小雨,淅淅瀝瀝地淋到每一片葉子上,這樣來迴一兩次,整棵樹也被灌溉得很好。


    狐小仙在家中基本上就是廚房裏的常客,不過狐族的飲食自然與人類不同,與仙家更加不同,總不能拿著生肉去孝敬師尊和這個惹不起的大師兄吧?她靈光一現,變成一隻獼猴,迅速到周圍樹林裏采來鮮果、蘑菇,抓魚燉雞,還煮了粥,順便烹了一壺茶。雖然她並不習慣後腳直立行動,但是這類似人雙手的前爪確實好用,隻不過她技藝不精,每次變形成其他形態都超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又變成了狐狸樣貌。


    徒弟們各自忙碌的檔口,梅湘子馱著南極仙翁緩緩從遠處山上走迴來。南極仙翁還是依舊風姿綽約仙風道骨玩世不恭的樣子,隻不過略帶一些疲憊和痛苦的神情。


    “師尊!您迴來了。”賀雲風依舊畢恭畢敬地行禮,然後趕緊上前將師尊輕輕攙扶坐下,奉上一盞新茶。


    幾個新徒弟也都過來行禮。單小虎神經再大條也看得出師尊的神態疲憊,心直口快地問師尊這麽早從哪裏迴來?


    南極仙翁倒也不避諱,品了口茶淡淡說道:“啊,剛從山頂的受刑台經曆了一下天刑,現在確實有點疲累。”這口氣就好像,啊,剛去外麵采了點草藥一般,稀鬆平常不以為然。


    但是師尊的這句話把三小隻雷得外焦裏嫩,瞬間炸開了鍋。


    “天刑?什麽天刑?師尊為什麽要受天刑?”


    “天刑不是犯了天條才有的嗎?師尊這麽高大上的神仙還能經曆這個?”


    “天刑似乎也有很多種吧?師尊這是受的什麽刑?”


    ……


    “好了,你們就少嘰嘰喳喳了,讓師尊休息一下。”賀雲風臉一板,三小隻趕緊噤聲。他和梅湘子一起攙扶著師尊迴屋休息,迴來後召集他們幾個過來細細講解其中緣由。


    很久很久以前,師尊為了一隻妖得罪了上古神隻女媧娘娘,後來被天帝降罪受千年的雷霆之刑,每日卯時都要去昆侖山頂受刑台遭受三道天雷,這種刑法對於師尊這種級別的神仙當然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是每霹雷一下,全身關節都會像拆開一般,元神也會跟著震蕩。而這樣的痛苦師尊已經經曆了一千年……


    師尊總說沒事,習慣了,但是怎麽可能習慣,每日早上剝皮抽筋的疼痛三次,任是誰也受不住,可他總說這是他的劫數,必須受下來。他還說這也算是幫他增進法力,利大於害。唉,我和二師弟跟著師尊這麽久,就沒看他抱怨過,正是因為這樣,才更加敬佩師尊。


    你們幾個,年紀太小,完全不懂得師尊的偉大之處。以後不許再目無尊長,既然進了我昆侖山風羲澗,就要好好用功修煉,不枉師尊一片苦心。”


    這是大師兄第一次跟這三隻小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不僅如此還爆出了這麽大一個秘密。原來神仙做到師尊這樣的級別也要遭受如此恐怖的刑罰;原來做神仙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逍遙自在;原來看起來很厲害的神仙上麵還有更厲害的神仙管著……


    狐夏夏率先開口:“大師兄的教誨,我等謹記於心,以後必定尊重師長,勤學苦練,早日成才。不過我很好奇,師尊當年到底為了一隻什麽樣的妖得罪那麽大的神?還讓自己受這麽多苦?這隻妖是得有多厲害啊?值得嗎?”


    “值得嗎?年頭太久記不真切咯!”師尊慢慢地走過來,他手上的仙杖此時也成了他的拐杖,整個狀態很虛弱,全然沒有他們昨日初見時候的精神矍鑠。師尊緩緩坐下,“不打緊,休息個把時辰就好了。我種的這棵桃樹,就有恢複身體的妙用,昨天的那顆桃核經過煉化就能變成很好的丹藥,我這皮肉之苦也就不會那麽難受了。天庭待我還是不薄的,不然也就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我做這點小動作。”


    “師尊,您當初救的是什麽妖?”狐小仙好奇心也起來了,沒忍住問了出口。


    師尊笑眯眯地看著他們,說:“先把飯拿來,我餓了,我吃飽了再給你們講故事!”


    嘿這老頭,在這裏等著我呢!狐小仙心中腹誹,但還是一蹦一跳地去廚房給師尊端來飯菜。仙者本不需要飲食,吸取天地精華,仙法護體就可以益壽延年。然而好久沒能有這口福,師尊也就開心地多吃了半碗飯。幾隻小的畢竟年齡尚幼還在長身體,不顧吃相狼吞虎咽,隻有變身為人形的賀雲風和梅湘子吃得文質彬彬一派優雅。


    “嗯,小仙的手藝不錯啊!好久沒吃這麽香了。”師尊一邊喝茶潤嗓子,一邊捋著胡須真心誇讚。可不是夠久嘛,都一千多年沒吃正經飯了。賀雲風和梅湘子都不怎麽會做菜,平時他們最多也就吃吃桃子果子,喝點茶而已,天帝命令他們一千年不許下山,因此對於吃飯這件事,早就被遺忘了。


    “您老人家要是喜歡,我天天給您做,就是狐狸爪子不好使用人類的炊具,所以隻能做得簡單一些。”狐小仙很開心看到師尊和幾個師兄把飯菜吃得這麽幹淨,這可是對一名廚師最大的讚美。“您現在吃飽喝足,是不是可以給我們講故事了?”


    “啊——?啊!好!為師就給你們講講當年的天庭秘辛。當初,父神盤古開天辟地,許多妖魔精怪也因此孕育而生,上古神獸那時候也是有善有惡,甚至善惡不分的。女媧娘娘采集泥土,照著自己的形態捏了幾個泥娃娃,做得興起就用樹枝沾上泥漿一邊起舞,一邊摔出更多泥娃娃,這就是最早的人。


    父神和女媧娘娘都很喜歡這些早期的人,這些人類就像是他們的孩子,但是太弱小了,總被妖魔鬼怪和各種獸類欺負。作為最高神隻,父神和女媧娘娘不方便直接幹涉,畢竟萬物均因他兩位古神所化,偏袒了誰都不合適。


    於是女媧娘娘就委托幾位下屬,也是早期的上神為這些人類開啟心智、教授生存之法、搭建巢穴、鑽木取火、遵從曆法、耕種養蠶、自力更生。也就有了後來的人類。


    可惜,在父神歸於混沌後,許多精怪因為沒有震懾禁錮,就萌生了許多歹念。它們想吃掉人類,或者讓人類造反,最終坐享其成。與此同時,人類之中也有的被妖怪蠱惑,產生了邪念,破壞天地平衡,對其他生物大肆殘殺,甚至互相殘殺,釀成巨大的災禍。


    一千多年以前,女媧娘娘先是派了一隻狐妖下凡,讓她去輔佐人類君王,糾正人類犯下的諸多錯事,可惜她弄巧成拙,不僅引發了更大的人類戰事,還讓那個王朝覆滅了。這場戰事,引得水神共工和火神祝融被奸佞之徒挑撥離間,大打出手後,玉石俱焚。共工悲憤下一頭撞壞了頂天用的不周山,滔天洪水從天傾瀉而下,四海八荒轉瞬間變成一片澤國。女媧娘娘為了六界和平與天下蒼生,幻化成五彩石補了天。”


    “師尊”狐夏夏一邊舔著爪子洗臉,一邊嘟囔道:“這些我們夫子都講過,上古史課本上寫得都清清楚楚,沒聽出來怎麽就秘辛了?”


    “哎,別急嘛。那隻狐妖當年就是我陪著下的界,也是我帶迴天庭的。雖說這隻狐妖確實間接誘發女媧娘娘最終的結局,但是她確實完成了她的任務,讓人類改朝換代不斷發展延續。其實有沒有她,那個王朝也會被滅掉。但是天庭要給大家一個交代,就把這隻狐妖打得神魂俱滅,再也不能入六道輪迴。我隻不過當時為她求了個情,結果我也被連坐每日受三道雷刑。這就是所謂的秘辛,也解釋你們剛才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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