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一聲大喊從營帳外傳了過來。


    “齊校尉!有敵情!”一個軍士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這一刻,龍時和齊炎兩人對視一眼,一齊看向了這個軍士。


    “斥候來報,他們在青石堡遭遇了敵人。有數百敵人此刻已經集結於城下,似乎打算夜襲我軍營地!”


    “夜襲!?”齊炎皺緊了眉頭。


    作為守軍卻主動出城迎戰敵軍本就是一步險棋,更何況,城內的守軍還隻是普通的青黃近衛軍,與漠國精銳沙城鐵騎的實力相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放著好好的守城戰不打,卻要與放眼整個穹隆都是一等一的重騎兵野戰,這無論如何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哼,他們覺得夜戰就能占到幾分便宜麽?”齊炎冷笑道,“傳令下去,全營整備馬具,準備迎敵。”


    一旁,龍時還在撫著自己的下巴思索。


    夜襲,沒有燈火。這一切都開始漸漸與當年在桂城遭遇匪徒的情形重合。


    龍時想起了當時匪徒的異樣,他們就和現在的這些守軍一樣,不顧敵我差距的一味發起進攻。


    看著遠處漆黑的一片,龍時越發的感到詭異了。


    但軍情如此,除了立刻上馬迎敵,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陳壯!”


    隨著龍時這一聲大喝,不遠處陳壯魁梧的身影飛快向他奔來——現在,被提拔為尉官的陳壯早已成為了他最得力的傳令官。


    “傳令全營,全副武裝,準備迎敵。”


    隨著兩個校尉接連下達命令,急促的傳令聲當即響徹了整個駐地。


    而後,兩個營一千多號人迅速上馬,在龍時和齊炎的帶領下,紛紛走出林地,來到了青石堡的郊野。


    這裏距離青石堡隻有不到五裏地,而且,是一片平坦的曠野。


    千人規模的重騎兵此刻已拉成了長長的一條弧線,手持長槍長戟的騎兵在前,手持馬刀的騎兵在後。


    鬼索陣。


    這是沙城鐵騎針對步兵野戰的典型陣型,十八年前的青黃之爭中,沙城鐵騎的先輩就是用這樣的陣型衝碎了樊國、梁國的大軍,在內原肆意馳騁。


    此刻,一千沙城鐵騎的陣列安靜了下來,隻能聽到軍士身披的黑色重甲與覆蓋在駿馬身上的淡灰色輕鎧相互摩擦發出的叮當聲。


    出鞘的馬刀在炬火下鋥亮,長槍,長戟豎起,形成一片鐵做的森林,等待著敵人的出現。


    過了不知多久,一道格外清晰的馬蹄聲從漆黑一片的前方傳來,所有人都在此刻繃緊了神經,那是遊曳在前方的斥候快馬前來的聲音。


    “遇敵!遇敵!”那斥候大喝著策馬奔來。


    緊接其後的,是龍時和齊炎兩人異口同聲的一道命令。


    “起火!”


    霎時間,陣前的數十個大火盆一同被點燃,盆內的特質磷石散發的強烈光芒瞬息之間照亮了前方數百米的戰場。


    一彪軍隊也隨著強烈的火光,顯現在了戰場的另一側。


    那是一支軍列齊整、全副武裝的敵人,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相隔數百米都能聽到行軍時腳踏大地的震顫聲。


    這副光景讓龍時和齊炎都不由得一驚。


    如此軍容,哪怕是漠國最精銳的沙城鐵騎也隻能甘拜下風,如今竟出現在了一隊嘩變的叛軍之中!


    但軍容齊整是一碼事,作戰用的陣型卻是另一碼事。駐守青石堡的青黃近衛軍是輕步兵。


    輕步兵組成這樣的隊列,在重騎兵麵前脆弱得就如同一張薄紙。


    “他們的主將,就打算這樣的陣型來迎戰沙城鐵騎嗎?”齊炎皺起了眉頭。


    他不相信能訓練出這樣嚴明軍隊的將領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


    “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磷石燃燒的時間有限,我們必須要在它們燃燒殆盡之前將敵人擊退!”龍時已抓緊韁繩,橫過長槍,一副迎敵的姿態。


    齊炎點點頭,也抽出了馬刀,大喝一聲,“二營!隨我衝陣!”


    “三營!跟著二營的弟兄們一起衝!”


    由騎兵組成的那道黑色弧線動了起來,在被火光照亮的廣闊平地上漸漸加速,最後如同一道洶湧的黑色浪潮,向那一隊齊整的敵軍掠去。


    但麵對著這樣氣勢洶洶的騎兵,這一隊敵軍竟絲毫沒有畏懼,甚至連前進的腳步都沒有停下。


    “咚!咚!咚!咚!咚!”


    “當!當!當!當!當!”


    兩軍相接,傳來一陣陣因碰撞而發出的巨響。


    那齊整的軍列不出所料地被兇猛的重騎兵所衝散。


    長槍與長戟在將敵人的陣型衝碎後,緊隨其後,手持馬刀的騎兵猶如割韭菜一般,收割著敵人的首級。


    乒乒乓乓,頭盔落地,這密如鼓點的每一聲都代表著一個人頭點地,數百人的軍列在這僅僅一次衝鋒之中就化為了烏有。


    這就是令人聞風而喪膽的沙城鐵騎。


    黑色的浪潮漫過了那支敵軍,留下一片狼藉後,緩緩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調轉馬頭。


    因為他們知道,接下來,便是收集戰果的時刻了。


    手持馬刀的軍士們習慣性地取下馬頭邊掛著的粗布,想要擦拭掉刀上的血液。


    但他們都在這一刻愣住了。


    那鋥亮的馬刀上,並不曾沾有一星半點的血跡!


    “你的刀上有血嗎?”軍列中開始有人問。


    而後所有人都開始查看起自己的武器。


    就連龍時和齊炎都開始低頭查看起自己的武器,但結果,都讓他們大驚失色。


    在剛剛那白刃相接的衝鋒之中,一千人的鐵騎中,竟沒有一個人的武器上沾染了血跡!


    “這……!”龍時無比詫異地看著他手中依舊銀白無瑕的長槍。


    他確信自己在剛才的衝鋒中,起碼捅穿了將近十個敵人的胸膛,但那潔淨的槍身,卻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


    而這時,一聲驚唿從軍中傳來。


    龍時猛地抬頭,他們剛剛衝得稀碎的敵軍隊列中,本該倒地長眠的敵人,竟又一個個站了起來。


    詭異的景象驚呆了所有的沙城鐵騎軍士,但他們隨即看到了更為詭異,甚至已經可以算得上恐怖的一幕——


    那些起來的敵人們,不少居然隻有一副軀體,他們的頭顱,早已不翼而飛。


    龍時和齊炎此刻同樣被怔在了原地。


    敵人們漸漸開始聚集,帶著殘破的身體,慢慢向他們走來。


    馬鳴聲自軍中接連響起。


    這樣的場麵,甚至驚嚇到了軍士們胯下的馬匹。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遠處的磷火也漸漸暗淡了下來。


    “鬼……是鬼……!”隨著馬鳴的響起和火光的暗淡,麵對著這群恐怖的敵人,軍士們終於壓不住自己內心的恐懼。


    “是鬼啊!”


    “鬼!”


    接二連三的驚叫聲自軍中響起。


    原先齊整的隊形此刻也開始慢慢混亂,軍心在這一刻顯然開始潰散。


    驚叫聲讓龍時率先從驚詫中迴過神來。


    他看了看一旁的齊炎,此刻這個年輕的校尉還在發愣。


    “陽兄!快迴過神來!我們不能這樣迎敵!”他大聲喊著。


    齊炎也緩過神,龍時看到他手上握著的刀在微微顫抖,顯然,連齊炎都被這樣過於懾人的一幕震懾到了。


    “昔,昔芳兄……我……”


    在緩過神之後,齊炎急促的喘息了起來。


    在聽到身後的軍士們都在大喊著鬼怪之時,連齊炎也控製不住地開始相信。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再一次傳了過來,而此刻,磷火已經徹底熄滅,僅憑軍列中的微弱炬火,完全無法照亮麵前的戰場,他們隻能在恐慌中感受著敵人越來越近。


    龍時知道,此時此刻,全軍中還能保持鎮定的或許隻有他了。


    將不明,則三軍大傾。


    驚雷的教誨在這一刻湧上他的腦海。


    他必須要站出來,重新支撐起這一千多人的戰意。


    既然敵人砍倒一次不死,那就砍倒兩次,兩次不死,就三次,直到它們站不起來為止!


    至於所謂的鬼怪,他龍時從不信鬼神之說,如果真有鬼,那也一定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眾將士聽令!!”一聲威喝立刻傳響全軍。


    所有人在這一刻都被這氣衝雲霄的氣勢鎮住,不約而同地看向傳出這道聲音的龍時。


    “重組鬼索之陣,迎敵!”龍時高高舉起手中的長槍,繼續嘹亮地發號施令。


    “這……”軍中傳來零零碎碎的聲音。


    但龍時依舊高舉著長槍,厲聲喝到:“我們能衝散它們一次,就能衝散它們兩次!就讓我們看看,到底衝幾次,他們才會死!”


    零碎的聲音停了下來。


    而敵軍的步伐已經越來越近了。


    這群詭異的敵人似乎並不需要火光,但沙城鐵騎如果要在夜間發起衝鋒,就必須要大範圍的光亮作為輔助。


    在眾人猶疑的目光下,一道銀光緩緩出現在了龍時高舉的槍尖之上。


    “啟。”


    隨著龍時沉沉地喊出一聲,無數銀白流光頓時出現在長槍的周身,然後統統匯聚向槍尖,最終形成了一個耀眼的光球,照亮了龍時周圍的一大片區域。


    在眾人的驚詫之下,那銀白的光球緩緩漂浮起來。


    而龍時的長槍也終於放下,最後,直指向麵前已在光照下顯形的敵軍。


    “將士們,隨我一同衝陣!”


    話罷,龍時策馬已出,帶著銀白的光球奮然衝向了敵軍。


    那耀眼的銀光,似乎一瞬間將將士們心中的恐懼一掃而空。


    “衝!”一聲高喝。


    是齊炎,他率先策馬緊跟著龍時的身影追去。


    “跟著龍校尉!衝啊!!”


    而他之後,一千匹馬浩浩蕩蕩地一同向敵軍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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