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洲城雖比不上緲城繁華,但在整個漠國也絕對算是一座大城。城裏也不乏有像緲城萬花閣那樣的風月場所,但普通的軍士自然是去不起那種地方。


    張飛揚的賭約是去一家名叫紅滿樓的客棧,隻要花上些買酒錢就能在店裏落座,再花個二三兩銀子,就能請來隔壁戲台子的歌舞伎。因而,一個人請一群人也不至於太過破費。


    此刻,紅滿樓已經被“服氣撥”的幾十號人塞得滿滿當當。他們圍著八九個歌舞伎,時而高聲喝彩,時而吹哨打趣,硬是讓這間普普通通的客棧乍看上去比不遠處南洲城最有名的青樓風頭更盛。


    龍時笑著坐在一旁,看著喧鬧的人群,自己則時不時端起酒杯,輕抿一口。如果遇到自己會唱的小調,也會跟著輕輕哼唱。


    但他自得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很久。


    “龍老大,有人不服!”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喊。


    龍時放下酒杯,他肯定在場的都是已經明確表態服氣的人,在這個場合突然反悔,實在讓他有些意外。


    “誰啊?”龍時站起身。


    “我!”隻聽一聲高亢的聲音答道。


    龍時看去,一人高馬大,通紅著臉,一副半醉模樣的大漢正盯著他,那人正是陳壯,他一隻手高舉起酒壺,口中哼哼唧唧地說著什麽。


    他的身邊站著張飛揚,正幸災樂禍地笑著。


    龍時也輕笑一聲,隨即迴喊道:“張飛揚,陳壯他說在啥?”


    “他說,‘打架打不過你,喝酒還喝不過你嗎?’”有人迫不及待地答道。


    “喝酒?”龍時哭笑不得,擺了擺手,“看來他是醉了,你們悠著點,到時候醉成一灘爛泥,想把他抬迴去都費勁。”


    “你別管!”誰想陳壯早已一個箭步,搖搖晃晃地來到了龍時麵前,顯然是醉的不輕,“少廢話……直說,到底喝不喝?”


    龍時一時犯難,但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圍了上來,最過分的當屬張飛揚,早已經不知道從哪拿來兩隻碗放在桌上,倒滿了酒。


    於是一眾人開始齊唿,“喝!喝!喝!”


    龍時不得已被眾人簇擁著和陳壯來到桌前,麵對麵站著,手中都被塞上了一碗酒。


    “我先幹了!”陳壯一點不含糊,仰頭就將一碗酒入肚。


    隨著陳壯挑釁似地向龍時亮了亮碗底,眾人的眼光都聚焦到龍時身上,他皺了皺眉,卻也絲毫不推脫,一仰頭,將碗中酒喝盡。


    “好!”周圍有人喝彩了起來。


    “不愧是龍老大,這一杯酒下肚,麵不改色啊。”張飛揚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道。


    這一句話顯然有意要刺激陳壯。


    “啥……?麵不改色?”陳壯搖搖晃晃地拎起酒壇放在桌上,努力穩住身子,盯著龍時。


    “再來!”他大喝一聲,轉頭便又是一碗酒下肚。


    於是,同樣的一碗酒也塞到了龍時的手中,他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份,於是端起來正準備將嘴湊在碗邊,卻隻聽噗通一聲。


    抬頭一看,原來是陳壯已經醉倒,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眾人頓時哄笑起來。


    龍時放下碗,笑著搖搖頭,“張飛揚,去把陳壯扶去休息吧,我知道是你帶頭把他灌醉的,別想耍滑頭。”


    張飛揚撓撓頭,笑嘿嘿地答應了下來,便準備把陳壯拉起。但就在他拽住陳壯一隻手臂時,陳壯忽地翻過身,一把摟抱住了張飛揚。


    這一幕驚得眾人麵麵相覷,正以為兩人關係不一般,卻聽陳壯沉聲道:“妹子……等哥迴來……接你過門……”


    眾人靜了一會,頓時又爆發出一陣大笑。


    “誰他娘的是你妹子!”張飛揚掙脫開陳壯的懷抱,難堪到了極點。


    麵前滑稽的一幕,讓龍時也跟著大笑了起來。


    漸漸地,笑聲散去,又被歌伎悠長的歌聲所取代。


    龍時看著醉過去的陳壯,想到如果自己不出手,他或許已經死在那寨中,那今日恐怕就不會是一片歡聲笑語。


    他心中正感慨,卻又聽一聲大喊。


    “喂喂,你們看,那不是二營的齊炎齊校尉麽?”


    很快就有人趴在窗邊,看向客棧外麵的大街。


    “還真是。”


    “有什麽稀罕的。”有人罵了一聲,眾人便又繼續飲酒聽曲。


    “他旁邊咋還有個女人?”那人又高喊。


    “啥?”爆炸消息一經放出,立刻引來一眾人趴在窗邊圍觀。


    果真看到齊炎正與一個衣著不凡的女子並肩走著,有說有笑,那女子的發髻上別著好幾件首飾,一看便知道是哪家的大小姐。


    一眾人看著那引人遐思的背影直出神,原本喧鬧的客棧此刻竟然安靜了下來,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遠去,消失在視線之中。


    “我去,這是妥妥的大美人啊……”有人癡癡地道,說著還咽了咽口水。


    “有誰認識這姑娘不?”又有人問道。


    於是很快有人答了出來,“聽二營那邊的弟兄說起過,好像是南沙王府千府的大小姐。”


    “大小姐?今天算是長見識了。”眾人感慨起來。


    “怪不得……”龍時沉思著看向齊炎離去的方向,沉沉道。


    看到方才兩人親密無間的樣子,他肯定兩人的關係早就開始發展。齊炎之所以對生辰宴的比武沒有那麽上心,原來是因為早就已經尋得佳人。


    心中疑惑解開,他也迴過頭來,準備繼續小酌一口。


    這一迴頭,才發現客棧不知為何又安靜了下來,而一眾士卒都一臉好奇地看著龍時。


    龍時心中頓感不妙。


    “龍老大,你和齊校尉一樣也是個公子哥,那你家裏是不是也給你安排了個誰誰家的大小姐?”有人湊了上來,借著酒勁,也不拐彎抹角。


    “沒……”龍時擺擺手。


    正想否定,卻被人搶先答了出來:“咱看得眼睛都直了,龍老大還是這麽雲淡風輕的,那肯定是有貓膩。”


    “真的?”一群人頓時湊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那女孩子家家的小手摸起來是什麽樣的?真是滑溜溜香噴噴的麽?”


    “是不是說話和小鳥似的?”


    龍時被問得一愣一愣的,看著一眾人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忍心用一句“沒有,不是”來打擊,於是極為勉強地笑著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就和點燃了炮仗的引信一般,讓大堂裏又一次炸了鍋。


    “我怎麽說來著?還不信我。”


    “害,我啥時候能上娶媳婦啊?”


    ……


    一個下午很快便過去,當最後一壇酒被一眾軍士分完,隨後一齊飲盡,這也宣告了短暫的作樂來到了尾聲。


    最終的賬目自然還是沒有讓那賭輸的人一個人結。其中一個原因是那人在結賬的時候,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另一個原因,就是眾人把他身上能摸出來的碎銀子都摸出來了,還是沒法結清。


    於是在一片半開玩笑的罵聲中,大夥自掏腰包,結了酒錢。


    走出客棧時,恰逢夕陽西下,這日的夕陽格外的紅火,照在龍時臉上,好像他也喝醉了。


    “龍老大,搭把手……”


    龍時迴過頭,張飛揚正背著醉酒的陳壯異常艱難地行走著。一眾人裏,隻有他的腳步這樣沉重,與他在客棧中得意洋洋的樣子恰好相反。


    龍時停下了腳步。


    “我就知道,還是龍老大人好。”看著龍時停下了腳步,張飛揚笑了笑。


    卻沒想龍時隻是笑著拍了拍張飛揚的肩膀,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有心把陳壯灌醉,那自然是要做好一個人把他背迴去的準備,飛揚,你說對吧?”


    隨即轉身闊步離去。


    “喂,別……別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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