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府。


    齊炎久久跪在大堂前,自他十六歲成年以來,就沒有再受到過這樣的家法。


    他在家中向來是對長輩謙恭,對晚輩愛護,恪守齊氏家規,從不曾有逾矩。


    但這一次,他卻因忤逆尊長而被罰跪在一眾先祖靈牌前悔過整整三個時辰。


    “知道錯了麽?”還帶著淡淡怒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是齊炎的父親,齊家家主齊恆。


    齊炎不語,依舊筆直地跪在地上,他聽到腳步聲向他靠近,也聽到了父親腰間的玉佩叮當作響。


    他知道,如果再不迴答,他就又犯了怠慢父尊的家規,可他堅持著沒有出聲。


    “沒有聽到為父在問你話嗎?”齊恆語氣中的怒意加重了。


    “父親……請您告訴孩兒,生辰宴上,您到底有沒有派人偷襲?”齊炎終於開口了,卻不是認錯。


    “嗐!”齊恆長長地歎了口氣,看著這個自己最為器重的大兒子,他終於還是妥協了,“我的兒,你怎麽就這麽倔呀?”


    “父親,兒子知道頂撞了您,所以甘願受家法。現在,此處沒有他人,懇請您能迴答兒子的問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齊恆在齊炎的麵前站定,“孩子,你要知道為父這一生,都是為了整個齊家。你以後也會成家立業,就要知道,這世間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能擺在明麵上來解決的。”


    “父親,您自小就教導過兒子,做人應當正大磊落,兒子謹記至今。為何,如今您所言所行,卻與之背道而馳?”齊炎道。


    “齊炎!為父可曾教過你這樣頂撞尊長?”齊恆厲聲喝道。


    齊炎垂頭。


    “我的兒,你睜開眼好好看看這世間吧。你通曉兵法,知道兵者詭道,知道兵不厭詐,為何就不明白,戰場之下,朝堂之上,權臣之間的暗鬥,亦是如此。”齊恆語重心長道。


    “兒子知道。”齊炎答。


    “那你就該明白,為父極力讓你贏得這場比武的良苦用心。如果你能迎娶啟靈公主,我們齊家在漠國,就再也無人能撼動。你,你的兒子,你的孫子,你的曾孫,他們都會因此而受益。”


    但齊炎卻搖著頭。


    “父親,您教導過兒子,為君之道,勢必製衡。國主是個強力的君主,又怎麽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齊家一家獨大?”


    “兒啊,這之中緣由,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你為何就不肯信為父一次?那啟靈公主又不是什麽臼頭深目的醜陋女子,相反,她是放眼穹隆都難得的美人啊。”


    “恕兒子不能遵命。”齊炎道。


    “好!好!好!”齊桓終於忍不下怒意,大聲喝到,“那個南沙王的女兒就這麽奇?迷得你頭暈轉向?既然如此,今日為父就把話挑明了,隻要我還是這齊家的家主,就決不允許你把她娶過門!”


    齊炎久久沉默。


    “你要是想不通,就繼續再跪三個時辰!”


    話罷,齊恆憤然離去。


    ……


    王宮。


    “那件事查明了嗎?”夏啟目不轉睛地看著案上的書本,也不抬頭看已候在台下的禦衛。


    “稟國主,犯人寧死不肯說出半個字。”禦衛道。


    “不用再審了,那是‘臨淵’的人,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敢在生辰宴上搞動作,其罪當誅,直接斬首吧。”夏啟提袖,一邊在書上寫了兩筆,一邊說。


    “可是,此案的真相……”


    “朕說了,直接斬首。”夏啟強調了一遍。


    “是。”禦衛隻能應和告退。


    對於夏啟而言,這個案件的幕後指使之人並不難猜。在比武上偷襲龍時,卻又隻讓龍時昏迷,這嫌犯的目的就是讓齊炎能夠贏下比武。那麽,他的上家還能是誰呢?


    他讓禦衛去查,隻不過是給齊家一個警告,告訴齊家,自己都知道。至於能不能查到,他不認為以齊家的手段,會讓人找到切實的證據。而且就算真的查到了,以齊恆現在的位置,他夏啟難道會因為這件不溫不火的事和他鬧起來嗎?


    夏啟現在真正關心的,是龍時。


    他的種種事跡造就的神秘色彩,不僅沒有因為這次生辰宴而變得通透,反而是越發濃厚了。


    那詭異的銀光,那令人難以置信的槍法……


    如此神秘,就和自己那位曾經的摯友,風欲靜,一模一樣。


    夏啟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筆,他的思緒已經不可控製地迴想起了往事,於是他站起了身,走向窗邊。


    ……


    緲城西郊。


    “你說,他的氣脈自己解封了?”驚雷皺起眉。


    “是的,梳苒親眼所見。”驚梳苒迴答。


    驚雷思索了一陣,突然問道:“他周身有沒有什麽其他異樣?”


    驚梳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快速點點頭,“他的氣脈解封時,周身像是縈繞著無數銀光。”


    “銀光?”聽到驚梳苒的描述,驚雷微微仰起頭,眼神中滿是懷念,“那就對了……”


    “爺爺,您也見過這種異象?”


    驚雷點點頭,“銀光流轉,如萬千螢火相繞,這是龍嘯五真言之啟,乃仙人托夢相授。”


    “龍嘯……五真言?”博聞強識如驚梳苒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招式。


    “沒想到,他會為了那個公主做到這個地步。”驚雷沉沉道。


    驚梳苒有些不明白驚雷在說什麽,但聽上去,就好像龍時已經付出了什麽天大的代價。


    “爺爺,他做了什麽?”她緊蹙起眉頭問到。


    “梳苒,龍嘯五真言是這世間最強悍的招式,所以,習得他們的代價也是最高昂的。據說,每一個真言都要一縷世間最為精粹的龍魂為引,才能溝通天地,瞬息之間召喚仙人托夢點撥。”


    “龍魂?”驚梳苒驚訝無比。


    瑞辰的《魂論》有言:“人有三魂,具五魄。”


    龍族人之所以為龍族人,就是因為三魂中有一魂是龍魂。而《魂論》中同樣有一個定論:任何人,如果三魂有所殘缺,就意味著神誌喪失,不得為人。


    驚梳苒想起龍時自比武後就陷入了昏迷,莫非……


    “那昔芳他……”驚梳苒臉色一瞬間擔憂起來。


    “怎麽,你現在開始心疼他了?”驚雷瞥了一眼自己的孫女。


    驚梳苒憂愁地搖搖頭,“昔芳他要是有什麽大礙……我們以後該怎麽辦?”


    “你大可放心,他不會有事的。”驚雷淡淡道,“他的這一縷龍魂,仙人暫時還不會收走,直到他離開這世間。”


    “那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會怎麽樣?”


    “他的龍魂會脫離輪迴,永世不得迴歸。”


    驚梳苒眼中流露出憐憫,“永世……不得迴歸?”


    “梳苒,他不需要你可憐。龍嘯五真言,並非所有人都有資格習得。因而,這也是他的命。而命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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