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話會主賓是恆遠的董太太。


    聽華姐說,兩位太太之間情同姐妹,怪不得二公子稱太太為“姨母”。


    這個季節,最熱門的鮮花是鈴蘭。太太說,這也是董太太的最愛,代表幸福、純潔和高尚。囑咐我布置客廳時,以鈴蘭為主,投人所好。


    我立即聯係常合作的幾家花店,但都表示訂不到貨。最後輾轉聯係到廣州花圃,勉強訂到所需的量,可對方讓我一定要趕早,先到先得。


    約好廚師,菜單得到太太認可後,我打算連夜趕去廣州,候在花圃門口,第一時間拿到花束後返迴,不耽誤下午的聚會。


    晚上正準備出發,丁總醉醺醺走進書房,似乎有些難受,我趕緊端著醒酒茶進去,放下後轉身想走,可被他一把摟過,順勢把頭搭在我的肩膀:


    “怎麽了?”


    “我得趕去廣州取鈴蘭,明天太太要用。”


    可能是“太太”二字令人生厭,原本鬆了的手,順勢又加重力度,我無法掙紮,隻能不斷解釋:


    “丁總,我真的來不及了,下迴好不好?”


    可他像是被迷了心智,一意孤行,熟悉的痛楚感將我包圍,在意識彌散前最後一個想法是:


    “三點,最晚三點,我必須出門。”


    可等我清醒時是六點,丁總已不在書房。即使現在趕去廣州,鈴蘭已被其他客人買走,我感到一絲絕望。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身上舊傷未愈,又添新痕,過來人一看便知其中緣由。想著下午還要為賓客服務,我懊惱的拍拍腦袋。


    可現實,還是要麵對。


    吃早餐時,華姐看著我捂著嚴實,悄悄問:


    “不是說好了嗎?確定不會傳染吧?”


    我尷尬的點點頭。


    她舒了一口氣,又問起花的事,提醒我千萬別出疏漏,不然吃不完兜著走。


    “成香,現在外頭工作這麽難找,要珍惜啊!”


    我怯怯問:


    “萬一做不好,真的會被辭退嗎?”


    華姐拍拍我的手臂,一臉同情。


    十點,太太站在二樓,環視客廳,裏外沒見鈴蘭的影子,瞬間不悅,問怎麽迴事,是不是想讓她在董太太麵前出醜?


    在一樓忙碌的工作人員默不吭聲,見此,我隻能硬著頭皮上前道歉:


    “太太,對不起!”


    “成香,你不是第一天工作吧?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別覺得自己是丁總招進來的,就不知本分。”


    太太越說越惱火:


    “你現在去搞定鈴蘭,做不到明天走人!”


    華姐見我一直求救式的望向她,小心翼翼開口:


    “太太,要不換蘭花?”


    太太擺擺手,看著我:


    “我說的,就要鈴蘭。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太太嫌棄的推開擋在麵前的我,準備下樓。可能昨晚消耗太多體力,腿有點虛,在她手觸碰到我的一霎那,身體不受控製向後傾倒。


    在有限的時間裏,我思路清晰,迅速做出決定,放棄向右側倒在樓梯角落較為安全的辦法,而是選擇左側,直接滾下台階,搏一線生機。


    木製樓梯兩級之間落差小,且有一定旋轉弧度,滾落時並不危險,四五級台階後由於慣性,人會被欄杆擋住。加上我刻意用手護著腦袋,可以說既能消了太太心中怨氣,又不至於受傷嚴重。


    這一幕,恰好被迴來的丁總看見。


    跟在他身後的小饒,手上捧著一大束鈴蘭。


    丁總看了我一眼,我搖搖頭,示意沒事,便轉而對太太說:


    “你要的花,送到了。做事有個度,別太過分。”


    說完直接出門。


    小饒見狀,把花束放在茶幾上,也一同離開。


    這時,我和太太腦子裏都是淩亂的。她驚訝為什麽丁總會出現,結局反轉;而我驚訝為什麽花束出現,順利過關。


    這一摔,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磕碰無法避免,不過正好遮住舊傷痕,也不是壞事。


    見場麵僵持,華姐趕緊打圓場:


    “成香,你說你,花送到了也不知道及時拿進來,還讓太太動氣,真是該死。這個月別想休息了。”


    我順著她的話,承認是自己失誤,下次一定注意。


    太太沒說什麽,隻是午飯後讓華姐拿了一件絲綢長裙給我,說是可以遮蓋淤青,別影響客人品茶心情。


    茶話會舉辦的很熱鬧。我看到傳說中的董太太,和太太關係的確好,兩人一直挽著手聊天,時不時低聲交談,歡聲笑語不停。


    晚餐時,二公子捧著一大束鈴蘭進來,大聲囔囔祝老媽生日快樂。看的出來董太太很驚喜,特別是看到他還準備了鈴蘭花造型的蛋糕時,更是眼睛開心的眯成一條線,連聲說農曆生日還有這麽多人記著,太幸福。


    二公子沾沾自喜:


    “老媽,幸虧有姨母提醒,我提前一個禮拜把市裏的鈴蘭全訂了。是不是很乖?”


    董太太摸摸他的頭:


    “知道你乖,你喜歡的那輛跑車,明天就讓你爸買。”


    董太太一開心,所有人更開心了。


    除了我。


    原來太太早就知道鈴蘭被二公子訂走,故意要求我用鈴蘭裝飾,難不成就是為了找理由趕我走?


    越想越後怕。


    晚上聽見丁總進書房的聲音,我趁著四周沒人,也跟著進了書房。


    他並不意外,一邊看合同一邊說:


    “下迴別故意摔,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就麻煩了。”


    沒想到我這點小心思被他看穿,隻好解釋:


    “我怕太太趕我走,想著摔一下也不會怎樣,保不準還能帶薪休假,不虧。”


    這句話倒是把丁總逗樂了,他招招手,讓我坐在旁邊:


    “你膽子可真大。”


    “丁總,花是怎麽迴事?你哪裏找來的?”


    他無可奈何的笑笑,說我昨晚睡著後一直喃喃自語,念叨要去花圃買鈴蘭,吵得他失眠,隻好讓小饒半夜開車,一起去廣州。


    “丁總,不好意思啊,還讓你親自跑一趟。”


    “不需要說這個,我也好久沒去廣州吃腸粉,就當嘴饞了一迴。”


    這晚我沒有走,第一次覺得愉悅大過痛楚,甚至還有些貪戀。


    隻是成為太太的眼中釘,往後日子就更難了。


    真是讓人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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