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老夫人道:“人老了就是不濟,今天我不過是陪了下客人,又與你說了會子話,就覺得身子疲乏。


    你今天忙了一天更是辛苦,迴吧,咱祖孫倆都卸了釵環衣飾,換上舒服自在的衣服,休息休息。


    我與你說的話,交的底你自個兒考慮,若是有什麽想法了,就來找我。


    不必道歉,但台階要給,麵上的一團和氣要有。


    咱在這事上不要窮追猛打,目前我還是當家的,我今兒個說了,這事到此為止,到這就結了,你如今還未接手,這個遵從尊重,得給我這個老太婆。”


    孫雁南聽了“接手”兩個字怔怔看著師老夫人,雖然前麵已有鋪墊,但直接點出來……老夫人不再考慮考慮……婆母真的沒想法麽……


    師老太太見她這副表情笑道:“二十年前就想卸下的擔子,如今自然是想早點交到你手裏。


    隻是現在的局麵,我倒不好撂挑子,等這個關口過了吧。


    雖然是個擔子,可也不是沒有好處,用錢用人的時候你就有體會了。


    師家的田地數量驚人,我這幾十年又添了些,賴以這田地生存的佃農和農奴的人數和他們身後的家人也是個驚人的數字。


    將來你定的任何規矩,做的任何改變,都可以影響許多人,比如佃農要付多少租子,比如農奴有的待遇。


    人們常說權力對於男人的重要,我看對於女人也是一樣。


    大家都說我與我那老頭子,師越已故去的爺爺伉儷情深,其實若是開始,他在我心中倒有個十之八九,可我接手師家的田地莊鋪管起來以後,他在我心中也就十之三四了吧。


    權力醉人,你掌家後,要守得住本心,萬不可沉迷於掌控別人的命運與人生。佃戶與農奴雖然弱小,但水載舟、水覆舟的道理是一樣的。


    你身邊那四個丫頭不錯,但隻有這四個不夠你用。


    我雖然有些得力的人,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未必壓得住他們,而且他們也都年紀大了,是老頭老太了,久居其位也不好,我會讓他們都下來享清福。


    一會趙嬤嬤先送一千畝良田的地契,和人名冊去你那兒,你先管著這一點兒,若是裏麵有好的人就留意著提拔下。


    好了,我這老骨頭真是乏了,你迴吧。”


    孫雁南從師老夫人的院子迴來,一直想著事,也就任由丫頭替自己撤掉釵環換上常服。


    剛換完衣服,就聽守院門的小丫頭報:“少爺來了。”


    孫雁南想:這真是車輪戰不讓人休息啊。


    師越剛送了幾位公子迴去,那個燕家小公子猶猶豫豫,半晌才道:“現在說這個恐怕也不太好,但府上做的那個鹵味拚盤鴨四寶,可不可以賣一些給我。


    我雖然撐得不行,可還是沒吃夠,價錢我不管,你說多少是多少。我這先付一百兩的銀票,若是做好了,先送一些去我家,先送個三五兩銀子十兩銀子的都可。錢花完了,我就再續。”


    師越:……這還真是個吃貨啊。


    師越道:“不值什麽,你喜歡迴頭送你就行。”


    燕家小公子道:“那不行,若是這樣,我怎好意思長期要著吃。”把那一百兩銀票往師越懷裏一塞,忙著走了。


    武家三公子和嚴家長子也掏出銀票,各是五十兩的,嚴家長子依葫蘆畫瓢道:“現在說這個恐怕也不大好……”


    武家三公子打斷他,將兩張銀票往師越懷裏一塞:“我們也是一樣的,隻是我倆成親後,零花錢都被媳婦減半了,我倆一人五十兩的,先劃著賬。”然後倆人也飛快地走了。


    師越揣著這二百兩銀票來了孫雁南的院子。


    孫雁南看了眼這銀票,讓小夜先收著,又問道:“夫君不是為這個來的吧?”


    師越道:“容黎的身子本就弱,一般在家養個十天半月的,才堪堪出一次門,走動走動,也是醫倌說的,弱不禁風,但又不能不活動,越不動筋脈氣血越弱……”


    孫雁南道:“就是十天半個月才出來作妖一次唄,夫君覺得這次數可,讓我擔待?”


    師越道:“你怎麽說話的?!”


    孫雁南道:“她閉關修煉半月,一出手就是臭魚酸豆腐,你不怨她,倒來怪我?


    合著是她委屈,我倒不委屈。是我給她挖坑了,是我害她了?”


    師越道:“夫君話都沒說完,你插話頂嘴倒是快。


    雖然這事是她不對,但你今兒個也當著眾人連敲帶打的,還逼著她吃了壞掉了的菜。


    容老夫人也當眾說了,會帶人來給你賠不是,你還有什麽委屈的?”


    孫雁南道:“既然本來就是她不對,她又委屈什麽,那菜她可是為了讓我丟臉,打算讓一桌子人吃的,她自己嚐兩口倒委屈上了?


    本來我是不覺得委屈了,靠自己也降妖除魔了。可現在我又覺得了,夫君這心偏得已經沒法說了。”


    師越聽了她這最後一句,麵色稍和:“你我夫妻一體……不是我偏著誰,隻是因著她身子不好……祖母、母親都沒看中她,她使點兒性子,無非是發發怨氣。”


    孫雁南道:“她若是有本事衝祖母、母親發脾氣,我佩服她;她若是衝你發怨氣,那也算冤有頭債有主;她衝我發火使絆子,我又憑什麽慣著她。”


    師越聽了道:“我隻問你,過兩日與我一起去容家,拜見容老夫人,你去是不去?”


    孫雁南道:“去!”


    師越道:“你若是不去……你說什麽?你,你若是去,禮單禮物備好。”


    孫雁南道:“好!”


    師越皺眉道:“你前麵說了那麽多,又怎麽願意去了?”


    孫雁南道:“去瞅瞅作妖怪的老巢。”


    師越道:“休得胡說!你到了人家府上,規規矩矩的,嘴甜一點兒,態度好一點兒,不要鬥嘴生事,若是人家有幾句話頭裏有刺,也聽著便是。”


    孫雁南道:“好!”


    師越道:“你這麽乖巧,我倒是不踏實。”


    孫雁南白他一眼:“非得遇上作妖的,就踏實了。”


    師越見她拆了簪環,墨發披散,一身寢衣外披一件常服連身裙衫,這一記飛眼,倒是嬌嗔可愛,伸手攬過來抱住:“我今晚在這睡。”


    孫雁南道:“我這兒沒夫君的被子。”


    師越低頭看著懷裏的她,說道:“你這算不算作妖,夫君要留宿哪個院子,你就算說身上來了,也比這理由強。”


    孫雁南道:“我身上來了……”


    師越氣不打一處來:“夫君檢查看看……”


    孫雁南嚇得一蹦三尺遠,轉移話題問道:“夫君知不知道平昌郡府市麵上多了許多糧?”


    師越茫然道:“在郡府倒還未見這樣的報告。”


    孫雁南想:果然如師老夫人所說,師家的男人隻管自己那攤事兒,但如此,那師越要去容家緩和關係,就純粹隻是為了容黎,這算好還是不好……


    正想著趙嬤嬤來送一千畝良田的地契,和人名冊。


    等人走了,師越問道:“祖母給你管著也是咱家的傳承,隻是一點兒沒分母親手上管點?”


    孫雁南心想:看來婆母當初犯錯這事兒師越也不知道?


    又想:除了結婚那兩三天見到了公公,以後的日子都沒見著過。一個媳婦打聽公公的事也不大好,原來以為公公被祖母外派在哪裏管著外麵的田地生意,現在才知師家的男人入學入仕並不管生意,那公公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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