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奧神色十分嚴肅,他壓低身子,用身體的重量去控製不停轉動的船舵。


    徐厭在一旁拉著纜繩,我上前幫他。


    隻是這海風逐漸變大,四周偶爾能看到幾輛帆船,被風吹的飛快前行,再也看不到影子。


    天黑壓壓一片,像是就在我的頭頂處,抬手就能摸到。


    沒一會,雷奧的頭發突然豎起,他驚恐的大喊出聲,“真!厭!快迴艙!”


    他飛快跑過來拉住我和徐厭的手臂,身上的肉隨著搖擺,我們摔進了船艙。


    “嘶。”我看著有些往外滲血的膝蓋,皺著臉坐在一旁,船上也沒什麽藥物能處理,隻能先忍著了。


    徐厭壓低身子挪到我身邊,緊抿著唇看我腿上血紅一片的褲子,抬手想要撕開給我包紮。


    隻是褲子質量太好,他沒能成功。


    腳下已經有了淺淺一層海水,帆船劇烈的晃動,根本無法站立,隻能靠坐在船側。


    雷奧爬到一旁的木箱前,打開蓋子在裏麵翻找工具。


    拿了一把刀出來遞給徐厭。


    這刀在暗暗的船艙裏反著光,看起來鋒利極了,我咽咽口水,忍痛把腿往一旁挪了挪,“不用把褲子弄開,小傷。”


    徐厭抬手擦掉我額頭上的冷汗,“別怕。”


    他小心的拿著刀切我的褲子,隻是船實在顛簸,看起來十分心驚膽戰。


    我都怕他一個失手,把我腿割掉。


    不過還好,徐厭很靠譜,他去背包裏拿了件幹淨的短上衣給我包紮好傷口。


    雷奧一直樂嗬嗬的表情也消失不見,他喘著粗氣,緊皺著眉頭,“現在隻能靠運氣。”


    “你們在這裏躲好,別出去!”


    耳邊突然響起轟隆一聲響,緊接著就是船體破裂的聲音,雷奧掉了兩滴眼淚,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萊奧妮。


    他艱難的穩著身子,腳步被船搖晃的踉蹌,艙門被風吹的很難打開,我和徐厭跟雷奧一起推門。


    撲麵而來的便是冷冽的風,吹的五官飛起,根本控製不住


    抬眼看過去便是碎掉的船邊,地下落了許多白色碎片,雷奧猛鬆口氣,“還好,壞的不是船舵。”


    但天越來越黑了,雨也開始落下,像有人在天上往下倒水。


    海浪被風吹的高高的,直接猛撲過來,船被打的往側邊翻,雷奧艱難的控製著船的平衡。


    腿上的傷口實在太疼,腳落在地上無法使力,徐厭緊緊的抱著我,低頭親親我的額頭,小聲安慰道:“沒事的,會沒事的。”


    我側頭看外麵咬牙控製船舵的雷奧,小聲對徐厭道:“我不怕,隻是覺得可惜。”


    “...我舍不得。”


    我咬牙扶著徐厭的手起身,扶著船上的建築往雷奧那邊走,和徐厭一起去幫他。


    哪怕雷奧的身材高大,看著很有力量,但他也不是風的對手。


    雙手緊拽著纜繩,船才勉強迴到原位。


    坐在地上抬頭望天,身上被水淋透,血順著雨水不停的往下流,這雨冰的刺骨,一點都不像夏天的雨。


    我內心恐懼,身子顫抖,想要跟一旁的徐厭說話,但張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其實我也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勇敢,我怕死,真的怕死!


    徐厭過來緊緊抱住我的身子,手一點點摸著我濕濕的發,“別怕,采真。”


    雷奧躺在船上,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船成功的落在海麵,他有些高興的大喊出聲,“要結束了!”


    隻是話音剛落,更加劇烈洶湧的浪花升起,瞳孔裏倒映著這麵高高的海牆。


    我看著那海牆升起,不停的升起,突然內心的恐懼就消失了,確實要結束了。


    內心突然就釋然了,死亡總有一天會來臨,隻是提前了幾年,我又何必恐懼呢。


    人固有一死不是嗎?


    雷奧啊啊的大喊,嘴裏飆著一串我聽不懂的法語,帶著哭腔,像是在罵天。


    我艱難的撐起手臂,轉身壓到徐厭身上,彎起嘴角笑著看他,“徐厭,我很高興這時候在我身旁的是你。”


    我注視著他那雙淺灰色的眼眸,這雙眼一直沒變,他依舊讓我為之著迷。


    我低頭輕吻他的眼,雷奧在一旁絕望的大喊,“都什麽時候了,還親!!!”


    海牆一瞬間落下來,帆船的碎片隨之高高揚起,最後腦海裏出現的畫麵,是緊緊握著徐厭的手。


    ......


    醒來依舊是在帆船上,太陽高照,讓人睜不開眼。


    我僵硬的動動身子,身上沒有不疼的地方,像被人拿棍子打了一樣痛。


    船破爛了一邊,歪歪斜斜的在海麵上漂浮,萊奧妮真的是艘好船,都這樣了也沒沉入海底。


    我撐著胳膊起身,望了望暈在一側的徐厭,雷奧昏在船舵下,胸膛還在上下起伏著,沒死就行。


    抬手拍拍徐厭的臉,他身上有被浪花砸出來的傷口,看著倒是不太嚴重。


    剛剛那麵海牆砸掉了半邊帆船,幸好雷奧的船大,我們三人隻是被波及,並沒有直麵承受海牆的威力。


    我挪到船艙裏,把掉落在那的相機拿出來,這設備好,不怕進水。


    相機開著錄像,清楚的把剛剛的一切拍了下來,這真是意外之喜。


    海上沒有信號,海麵上隻有萊奧妮這艘破破爛爛的半截船,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挪到雷奧身邊,我拍拍他的臉,他睡的很香,偶爾還會打唿嚕。


    沒辦法,為了活命,我手上使了點力氣,總算讓雷奧醒了過來。


    他猛的睜開雙眼,胡子淩亂的散落在臉上,“真...這是天堂?”


    我一屁股坐在船上,搖搖頭。


    “地獄?!善良的雷奧怎麽會下地獄?!”他神色十分難過的扶著船舵站起身,環顧四周,“真,我們沒死?”


    我點點頭,“沒死,活著。”


    他高興的大喊出聲,“真,這一定是神明的眷顧,我們是上帝的寵兒!”


    我坐在船上看著雷奧在那擺著複雜的姿勢感謝他的神,跟躺在一邊的徐厭十指相扣。


    確實要感謝,上天又給了我們生的機會。


    雷奧起身去船艙找他的工具箱,在裏麵拿出指南針,又去把破破爛爛的帆簡單修整,“隻要有風,我們就能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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