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就是一九四七年的大年初一了,天還沒亮,荷葉和楊明瑞就起來蒸蒸糕了,他們這邊的蒸糕是要提前用一半糯米,和一半飯米混合在一起淘洗幹淨,再用清水把米泡上幾個小時,再用筲箕把水控幹,舂成極細的粉備用。


    荷葉讓楊明瑞負責燒火,她把蒸糕麵和成既成能捏成團,也能搓得散的程度就可以上甑了。荷葉讓楊明瑞把火燒到最大,她把蒸糕麵勻勻的撒在甑子裏麵,甑子裏的蒸糕一層一層的熟上來,她再把蒸糕麵一層一層的撒上去,等把蒸糕麵全部上完的時候,這一大甑蒸糕就都熟透了,荷葉又把事先準備好的紅糖,厚厚的撒一層在最上麵,然後對楊明瑞說:“好了,蒸糕已經熟、不用再燒火了,你把灶窩裏的火先撤了。再過來幫我壓蒸糕,我現在不太敢用力。”


    楊明瑞聽了荷葉的話,趕緊把灶窩裏還沒有燃完的柴,用火鉗夾出來放在風溝裏。就站起來接過荷葉遞給他的大勺子,在荷葉的指導下,去把蒸糕壓得圓圓滿滿,結結實實的。荷葉又去找來了一個木墩子過來,準備把蒸糕從蒸子裏脫出來。


    啞巴大哥在楊明瑞兩口子還沒有起床的時候,就已經起來了,他起來後就去挑水,在蘭溪河這邊有這樣一個風俗,大年初一這天早上,要去井裏搶新水,說是在新年的第一天,誰家最早去搶到新年裏的第一擔水,誰家在新的一年裏什麽都會很好,幹什麽都順。楊家這些年每年過年的時候,都有啞巴大哥去搶新水,他起得早,每年過年他都是第一個去挑水的,等別人去的時候,他都已經去挑第二趟了。


    荷葉把蒸糕蒸好的時候,啞巴大哥已經把楊家祖傳的大石缸都挑滿水了,此時,他正比劃著和楊明瑞說:“今年,他又搶到第一擔水了。”


    楊明瑞朝啞巴大哥豎起了大拇指說:“大哥,你真不錯,每年都能為我們家搶到第一擔新水。我們一家人肯定會一年更比一好的。”


    啞巴大哥聽了明瑞對他的誇獎,高興的站在那裏搓著雙手笑。他看到楊明瑞要準備把蒸糕從甑子裏脫出來,就趕緊過去幫忙。他們剛把蒸糕從甑子裏脫出來放在托盤裏的時候,楊勁鬆也起來了,他看到蒸糕已經蒸好了,就對楊明瑞說:“明瑞,我看見大門外麵那棵山茶花開的好看呢,你去摘一朵來插在蒸糕上,再把蒸糕抬去擺在供桌上,我現在先去把香燈蠟燭點起來。”


    楊明瑞聽了他爹的吩咐,答應著就跑到大門外麵的茶花樹上,摘了一朵大紅色的山茶花,拿進廚房去插在蒸糕上。這時候荷葉又熬了一些紅糖水,用茶杯裝了三杯對楊明瑞說:“明瑞,你把蒸糕抬進去供好,再來把這三杯糖水也端進去供上。”


    他們蘭溪河這邊大年初一這天,講究點的人家,都要蒸蒸糕來敬天地,敬祖宗,為家人祈福,蒸糕諧音真高,意為步步高升,蒸糕上麵有一層糖頭,諧音生活有甜頭,再熬三杯紅糖水,意為以後的日子都像這糖水一樣,甜甜蜜蜜的。


    大年初一蒸的這甑蒸糕,當天是不可以吃的,要擺在供桌上敬天地諸神,要敬到初二以後,人才可以吃。


    荷葉在蓮花村的時候,家裏沒有個大人,她和家興每次過年的時候,都是稀裏糊塗的過來的,沒有這些講究。蒸蒸糕,熬紅糖水敬天地,敬祖宗,祈福這些都是她快結婚的時候,她怕自己什麽都不懂,以後去婆家會讓人小看,去向村裏的老人請教的。她很聰明,也很用心,不管什麽事情,隻要別人肯教她,她就能學會。


    楊明瑞把蒸糕和紅糖水端去供桌了擺好,又到大門外放了鞭炮,明娟和明慧聽到家裏響起的鞭炮聲,才從床上爬起來。荷葉看到家裏的人都起來了,就去拿了一筒香米粑粑來切成絲,又煮了一鍋紅糖水煮荷包蛋,做成紅糖雞蛋粑粑絲吃。婆婆不吃雞蛋,但紅糖水她還是吃的,荷葉給她也單獨做了一碗紅糖水粑粑絲。


    一家在吃早餐的時候,楊明娟說:“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們家在新年的第一頓早餐,就吃到如此美味的紅糖雞蛋粑粑絲,這是一個好的預兆,說明我們往後的日子,都會像這碗早餐一樣甜甜蜜蜜的。”


    荷葉聽了明娟的話,笑著說道:“對對對,我今天煮甜食當早餐吃就是這個意思。”


    一家人快要吃完早餐的時候,明慧說:“大姐,等吃完早餐,我們倆個一起出去街上玩好不好?”


    明娟說:“好啊,二嫂,要不,你也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吧,今天街上很熱鬧的,有耍龍燈的,有跳獅子的,跳蚌殼的,跳花燈的,踩高蹺的,還有耍雜技的,各種好玩的都有。”


    荷葉聽了明娟的話,說道:“這蘭溪河街上真的有這麽熱鬧嗎?我怎麽不知道。”


    楊明瑞問荷葉:“你以前過年的時候來過這邊嗎?”


    荷葉想了一下,說道:“過年的時候我還真沒有來過,我隻是在快過年,臘月二十幾的時候,會過來這邊買點年貨。大年初一這天,我們就是在家裏閑著玩,初二以後,我們那邊的人就開始去親戚家拜年。”


    楊明瑞說:“我們這邊每年過年的這段時間,都是很熱鬧的,從大年初一,一直到正月十六,每天都有好玩的,好吃的,好看的,白天晚上都有,荷葉,等會我們一起出去玩吧。說起來,我也有好些年沒有在家裏過年了。”


    荷葉聽了明瑞和明娟的話,心早就動了,她說道:“好的,我們一起出去玩吧,你們等我一下,我先去整點豬食給那幾個小豬吃著再走。”


    啞巴大哥聽了荷葉的話,對地比劃著說:“你們出去玩吧,豬我去喂。”


    荷葉說:“大哥,你不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嗎?”


    啞巴大哥比劃著說:“你們先去,我喂完豬再去。”


    就在這時,大門外麵響起了鞭炮聲和鑼鼓聲,楊勁鬆說:“耍龍燈的和跳獅子的來了,你們快點出去看熱鬧去吧。”


    荷葉跟著楊明瑞和兩個妹妹一起出去大門外麵,隻見到大門外麵的大街上,真的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舞龍燈的走在最前麵,後麵跟著跳獅子的,獅子的後麵是跳蚌殼的,蚌殼的後麵是跳花燈的,花燈隊的後麵是踩高蹺的,高蹺隊後麵是耍雜技的。他們邊走邊跳,一隊表演完了,後一隊又接著表演,街道的兩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光在楊家大門外麵的這條街上就表演了一上午,這會,他們家的人全部都出來看熱鬧了,就連荷葉那整天待在房間裏的婆婆,現在也都被外麵的歡樂氣氛所吸引,走出家門來看熱鬧了。


    荷葉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熱鬧的場麵,她激動得有點想哭。


    等等表演的隊伍從楊家大門這邊演完過去,已經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了,楊明瑞他們兄妹三人,還想繼續跟著表演的隊伍往前麵走。荷葉說:“現在到吃飯的時候了,要不我們現在先迴去整點飯吃了再出去玩,今天早上隻吃了那點東西,等會肚子會餓的。”


    楊明瑞說:“好嘛,聽你的,我們先迴家去吃了飯再出去玩。”


    明娟和明慧聽了她們二哥二嫂的話,也跟著說:“走迴家吃飯去了,剛才隻顧著看表演,一點都沒覺得餓,現在一聽到我二嫂說吃飯,我的肚子馬上就感覺到餓了。”


    他們兄妹幾個有說有笑的迴到家裏,荷葉就忙著去熱飯菜,因為按照習俗,大年初一這天,是不可以現做飯菜的,都是三十晚上多做些,初一的這天就熱三十晚上剩下的飯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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