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係統空間的。


    意識消失的前一瞬間,他隻來得及看見滿天的淺藍靈氣自深邃的裂縫之中湧現,然後慢慢的,他的視線一點一點變白,四周下起了雨。


    雨水是溫暖的,落在他的麵頰之上,眼睫之上,沒有疼痛,沒有難受,平和得仿佛是做了一場夢。


    所有聲音都消失了,視線也暗了下去。


    無聲無息,不知不覺。


    再度醒來的時候,時奚就發覺自己已經迴到了係統空間,他發了會兒呆,突然想到什麽,調出了係統先前說的【收藏欄】


    【收藏欄1:未命名的劍。】


    【收藏欄2:剩一半的麥芽糖。】


    【收藏欄3:折扇法器。】


    【收藏欄4……】


    連疼痛免疫buff都還在。


    原來,補天是不會痛的,先前白害怕了。


    好在不虧,時奚打起精神和係統說話:“申請有答複了嗎?”


    係統查看了一下,遺憾道:【沒有,奚寶,不過下個位麵你還會碰到他們是嗎。】


    時奚其實也不確定。


    按照經驗,會的,可萬一下個位麵的主角和反派,正好都不是他所認識的那人呢?


    這事本身就挺奇怪……


    【唉。】係統唉聲歎氣,【我先給你抽離情緒吧,奚寶。】


    【要直接去下個位麵嗎?】


    時奚晃了晃腦袋,鼻音有點重地應了一下。


    要的。


    他好好奇,下個位麵的主角和反派到底還是不是許則令。


    抽離完情緒,係統說:【坐好扶穩啦我要傳送了。】


    時奚做好了準備。


    -


    【這個位麵有點特殊哎,有隱藏任務。】


    【你生長在一個古老的寨子中,是寨中年紀最小的巫祝,主角是十九連寨的二少主,反派是大少主。】


    【看劇情反派居然已經死了……這個位麵竟然還有鬼神!天,奚寶你是不尊重大少主的炮灰巫祝,一次跳祝禱舞的時候因為動作敷衍,遂被已經死去的反派降下責罰……】


    【然後你也成鬼了。】


    時奚:“6。”


    當炮灰這麽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遇到戲份這麽少的惡毒炮灰。


    而且這哪惡毒啦?明明是個有鏡頭的路人甲,哪算得上惡毒炮灰。


    時奚有諸多疑惑。


    他索性接收了劇情,很快疑惑的點都在劇情設定中得到了解答。


    時奚確實是惡毒炮灰。


    剛才係統讀劇情的時候省略了一大段的惡毒炮灰作惡過程,劇情中,他要做的不僅是不尊重大少主,還得惡意打碎大少主的靈位,破壞祝禱舞順利進行。


    劇情中,這個寨子人人都能通鬼神,尤其巫祝,會統一送到十九連寨的學校當中學習巫術。


    學成歸來的巫祝們需要在各大節日進行祝禱,祝禱寨子風調雨順,文化永世傳承。


    這一看,背景似乎還蠻古老。


    但是時奚接收完劇情卻發現這個位麵的背景居然在八九十年代,隻是因為寨子避世太久,無人願意出去。


    時奚:“……”


    他想出去。


    他不想見鬼。


    係統:【但是奚寶,主角和反派都是寨子裏的人哎……】


    所以哪怕是為了確認這倆的身份,他都得留一段時間。


    時奚揉了揉臉,憤懣地重新看了一遍劇情。


    這個位麵的主角作為二少主,是寨中巫術學習得最好的人,他將來會成為十九連寨的寨主,引入寨外的一些文化,以使得寨子能更好的發展。


    一味的固步自封是不行的,這是主角的想法。


    而反派自然是另一派的,希望十九連寨能一直避世,不出世,永遠神秘、古老,不與世俗同流。


    所以哪怕是成了鬼,他也要與主角爭鋒相對。


    “我支持主角。”


    時奚從床上下來,一把推開麵前的窗戶,看向外麵,“沒有空調和wifi是不行的!在上個世界我還能學習各種有趣的法術打發時間,這個世界什麽都沒有。”


    寨子裏什麽都沒有。


    隻有巫術和各種祝禱。


    生活被學習占滿了,他還得弄炮灰值,好苦啊。


    比補天苦。


    如此想著,時奚打量著窗外的光景。


    這個寨子很古樸。


    房屋皆是木頭建造,他所居住的地方是圓樓,房間圍繞成一個圓,約莫有幾十米高,從這裏往下看,能看到庭院正中央栽著一棵樹。


    樹上掛滿了銅錢,有穿著民族服飾的人取下了樹上的銅錢,放入了懷中的盆裏。


    這是祝禱舞的一環。


    祝禱舞是十九連寨最神秘古樸的一支舞蹈,隔三個月就得跳一次,沾滿了樹葉清香的銅錢灑在地上,巫祝踩在上麵跳,祝禱寨子風調雨順。


    “小奚。”


    時奚看著這幕,還在思考隱藏任務是什麽東西,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


    他頓時迴頭,來人推開他的房門,氣喘籲籲道:“輪到你當值了,你怎麽沒去?”


    時奚下意識迴想。


    當值……是說每個巫祝都要輪流來的,給反派擦靈位這事嗎?


    顯然時奚猜得不錯,因為下一秒來人就又說了句:“擦完靈位還得去練祝禱舞,你快些,要是耽擱了寨主又得找你談話了。”


    時奚:“哦,不去。”


    “聽說寨主七點就迴來了,算算時間剛剛好……什麽?你說你不去?”


    門口的人像是愣了一下。


    時奚態度惡劣,“你不如幫我擦了吧?祝禱舞我去,靈位你幫我擦。”


    門口的人看著他,猶豫地張了張口,就要答應了,甚至不顧可能會冒犯到大少主的風險,然而……


    時奚繞過他,還推了他一下,“不幫就算了,我自己去。”


    “……”他還什麽都沒說呢!


    他願意的!


    時奚很快就把人甩在身後。


    靈位他肯定是要擦的,不然怎麽失手摔地上?剛剛那樣說隻是想入一下惡毒炮灰的戲,看看能不能把炮灰值給開了。


    誰知一點沒漲。


    時奚鼓起臉,按照記憶裏的路線,他行走在十九連寨中,找到了供奉大少主靈位的靈堂。


    這裏唯有一個靈位。


    劇情中,反派在十九連寨的地位特別高,不僅僅因為他是大少主,還因為他是“神”。


    非傳統意義上的神,在十九連寨的傳統文化中,他更像是古老的大巫祝轉世,擁有許多普通巫祝都學不會的巫術……


    所以他生來體弱,慧極必反,年紀輕輕就沒了。


    但是,鬼形態怎麽不算是另一種活著呢?


    不過反派一般不怎麽現身。


    尤其是白天,他不能出現在外麵。


    所以當時奚來到靈堂中時,摸上了那塊冷冰冰的牌位,一點都不怕會被反派責罰。


    如果反派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不用怕。


    如果反派不是……


    他就可以得到很多炮灰值。


    而且他還有疼痛免疫buff。


    還有限時一天的主角光環。


    不知道那個絕世神功能不能在這個世界使用……


    時奚有些出神,隻是沒多久,懷中沉甸甸的靈位便不容他多思考。時奚很快就低垂了視線,指尖按在靈位鐫刻的字樣上。


    巫容之靈位。


    冰冷的觸感摸起來像玻璃,不摻一絲雜質,他抱在懷中,手上拿著幹淨的清潔布,擦在了巫容二字上。


    時奚隨意地擦了擦牌位,然後便拿起來端詳了一下,思考著是假裝失手還是直接故意砸。


    巫容脾氣很差。


    這兩種方式都能得到炮灰值,隻在於多少。


    半晌,時奚還是放下了牌位。


    他將清潔布扔到這塊牌位上,遮擋住了巫容二字,雖然沒有砸,但這種行為的侮辱性質也顯而易見。


    接著時奚就往外走。


    炮灰值沒有響起,他一隻腳踏出了靈堂,正在這時,靈堂之中突然裹挾起了一陣冷風,吹得靈堂之上的簾布沙沙作響,紅燭的光若隱若現。


    風吹起了時奚的發絲,十九連寨之人沒有剪短發的傳統,因而不論男女,皆留長發。


    紅繩係在尾端,左右兩側紮著細致的辮子,沒入發尾一同被紅繩捆紮著,小巧的發飾貼著發絲,亦是被風吹得叮鈴作響。


    時奚嚇得趕緊跑了出去。


    他怕鬼!


    靈堂之中冷風驟停,簾布垂落,燭火搖曳,平靜得風雨欲來。


    可還是沒有炮灰值。


    時奚跑遠一點才敢迴頭看,靈堂大門上是鮮紅的布,寬而廣,靜看頗為詭異。


    沒有炮灰值。


    可是,他好像是在嚇他。


    時奚盯著看了好幾分鍾,抬步往迴走,要一探究竟,然而附近正好是祝禱舞排練的地方,逐漸有巫祝一一往這邊而來,見了他,要帶他一起去排練。


    “……”


    跳祝禱舞需得換上十九連寨傳統服飾。


    從發飾到衣服,從手飾到腳飾,繁複華麗到誇張。


    上身衣服齊露腰和手臂,布料之上繡著的似是巫祝跳舞的形狀,呈現一種神秘而古老的氣息,暗紋作搭配,細小環形銀片作點綴。


    手腕是叮當作響的細小鈴鐺,腳腕則是紅繩,連發冠都足有半斤重,時奚勉強穿戴整齊,纖細的腰身露在外麵,十九連寨正處於夏季,可不知為何,他感到一些冷意。


    尤其沒布料遮擋的地方,冷得像有風吹過。


    時奚頭都不好低了。


    他抬起自己雪白的手腕,小心翼翼扶住發冠,然後從換衣間走了出來,湧入巫祝群體中打算混過這一次的排練。


    忽然不知何時起,周圍的聲音停了下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落定在時奚身上。


    他們看著這位少年巫祝落定在人群之中,他身穿古老而繁複華麗的民族服飾,頭戴銀色發冠,裸露出來的皮膚白而精致,腰身更是漂亮,隱約點綴著一顆小痣。


    容貌清純幹淨得不染纖塵,可這身裝束又給人一種引誘之感,宛若古老部落之中最年幼最嬌縱的少爺。


    明明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服飾。


    可隻有時奚,清晰亮眼得令人不可忽視,總能第一眼就捕捉到。


    眾人都舍不得移開視線了。


    他們欲上前,細心教導時奚祝禱舞,然而腳步還未動,四周突然刮起了一陣大風,這可是室內!


    眾人霎時不敢動彈,不清楚是不是大少主顯靈了。


    時奚就沒那麽多規矩了。


    他被這陣陰冷的風吹得受不了,總感覺是貼著自己吹的,時奚立刻就要轉身去添件外套。


    風卻停了。


    四周響起竊竊私語,負責引領祝禱舞節奏的巫祝揚聲管理了一下躁動的人群。


    排練開始了。


    所有人都拿著一個鼓浪樣式的道具。


    祝禱舞最初的基調便是怪誕而神聖的,因而動作並不算快,卻十分有張力。


    他們轉身,停步,高舉鼓浪擊打,沉悶的鼓浪伴隨著鈴鐺之音,不斷響起。


    時奚隻能做到敷衍地拍一拍鼓浪。


    然而僅是如此,依然有人隱晦地掃過他的動作,看他雪白的手腕被鈴鐺碰撞,看他腳腕之上紅繩映著雪白膚色,看他腰身轉動之時流露出的一絲青澀。


    看他如此吸引人。


    想……結婚。


    巫祝們都被釣迷糊了,一場排練下來什麽都沒記住,光記住了時奚拍打鼓浪的動作,以及他高舉手臂時,麵無表情的臉。


    跳祝禱舞,當然需要表情管理。


    至少得是神聖而莊重的。


    可是無人能指責時奚為什麽不做表情管理。


    因為……他們發現他這樣,更莊重啊!


    排練終於結束了。


    時奚迅速換下衣服,還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將小肚子遮住。


    他肚子都被吹得涼涼的了。


    這些鈴鐺好吵,耳朵也好疼,時奚全部取了下來,讓自己變得輕便。


    “小巫祝。”


    有同僚站在門口目光深切地盯著他看,“請問……能結婚嗎?”


    時奚:“……”


    發的什麽癲。


    時奚皺起眉,表情冷冷的就要拒絕,可比拒絕更先出現的,是後台終於開啟的炮灰值。


    【叮!炮灰值+5!】


    【奚寶,難道還真的……】


    就在時奚愣神之際,門口想和時奚結婚的巫祝也同時感到一股陰冷之氣,他還沒換下衣服,隻能撫著自己涼颼颼的手臂,不甘心地望著一言不發的時奚,說道:


    “我是三寨的小寨主,沒比你大幾歲,你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會對你好的,我還可以教你我們三寨的巫術……”


    時奚:“山寨?”


    巫祝沒能理解這諧音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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