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奚帶著劍在清雪洞找到楚無舟。


    “師父。”


    楚無舟迴頭,如銀霜般的白發用銀色發冠束著,順著轉動弧度微微飄起一點痕跡,他看著時奚,頓了兩秒才說:“書看得這麽快?”


    “是哦。”時奚本來打算實話實說,誰叫楚無舟遞了這個話頭,他頓時理直氣壯起來,“該教我了。”


    如此,楚無舟便不再說什麽,他帶著時奚來到昨日新開辟的一方小天地,正欲說什麽,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今日重不裕可來找過你?”


    時奚道:“有啊,我剛跟他講完話。”


    聞言楚無舟定了一下,輕輕問:“又是找你切磋麽?”


    “這次是找我練劍。”時奚拔出手中的劍,想著自己是不是該給這把劍起個名字。


    該取什麽名字好呢?


    他深思著,一時沒有將注意力放到楚無舟身上,自然也沒有察覺楚無舟眼中的情緒微微有了一點變化。


    取名是個大工程。


    簡單的配不上這把劍,複雜的又沒意思,時奚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個合適的,這時候才抬起頭,發現楚無舟許久沒講話了。


    他微微歪了下頭,“師父,怎麽了?”


    楚無舟靜了幾秒,溫聲說:“在想要不要為靈犀峰設一道外人不可進入的陣法。”


    時奚一愣,“有用嗎?”


    “嗯。”楚無舟頓了頓,“先教你劍法。”


    念在時奚是初學者,楚無舟並未一上來便教他難的招式,他從最基礎的招式開始教,形易練,細節卻不容易。


    劍法的一招一式間皆有氣,輕若鴻毛重若泰山,難的是控製招式的度。


    惡毒炮灰也能像主角那樣有天賦嗎?


    時奚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有天賦。


    他看楚無舟施一遍劍法,所有動作就好像被印刻在了腦子裏一樣,行雲流水。


    當然時奚還沒忘記自己的任務。


    教小孩學習為什麽容易氣急敗壞,就是因為在年長者眼中輕而易舉的題目,在小孩眼中難如天書。


    時奚假裝自己什麽都不會。


    招式、動作、力道、細節,一個都沒記住。


    他軟綿綿地揮了下劍,然後迴頭故意看著楚無舟,一副不許打擊我不然我就狠狠自卑給你看的架勢,故意說:“師父,我是不是很棒?”


    楚無舟看向時奚的桃花眼,麵容溫和地道:“嗯,很有天賦。”


    ?


    時奚遲疑了一下,難道是他太收著了,暴露了自己是天才的事實?


    或許應該再離譜一點。


    這下時奚演得連第一第二招式都記不得了。


    他揮出劍後,便站在原地看著楚無舟,楚無舟依然沒有露出除了溫和包容之外的神色,不僅如此,他還走到時奚身後,伸手輕輕抬了一下他握劍的手腕,抬到合適的角度:“很棒了。”


    不會吧……主角當起師父,竟然是鼓勵誇誇形嗎?


    “真的嗎師父?”時奚暗示道,“有沒有不足的地方?”


    聞言,楚無舟微微垂眼盯著時奚的側臉看。


    兩人離得很近。


    他手把手教他將劍揮到怎樣的角度是合適的、利落的,被陣法開辟外的天依然還在落雪,白茫茫一片。


    兩人在陣法中,所有清雪都被隔絕開,唯有簌簌的雪聲一直不停。


    半晌,楚無舟才開口,“很棒了,練劍要慢慢來。”


    時奚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要演到什麽程度才好了。


    他默了一下,伸手隔開了兩人的距離,然後轉身正對著楚無舟,就這麽盯著他看。


    楚無舟輕問:“怎麽了?”


    “師父。”時奚喊了一句,然後微微偏移視線,目光落到楚無舟如銀霜般的白發上。


    他問:“師父為什麽會有白頭發?”


    修為可維持身體機能不變,除非是掌門那種修為停滯不前的修士,才會漸漸變得蒼老,長出白發。


    麵前人看起來和二十多歲沒有區別。


    可他的白發卻是那樣的顯眼,哪怕是在冰天雪地中,也依然奪目得令人難以忽視。


    楚無舟似是沒想到時奚會問這個,一時之間怔愣住,他微微低垂視線,掃了眼自己的頭發。


    為什麽會有白發?


    因為心魔。


    可若要天下人得知修煉之途順風順水的劍仙也會有心魔,怕是無人敢信。


    楚無舟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給時奚聽。


    他微微抿唇,眼睫輕覆下來,擋住了清淺的眸色,“小奚不覺得白發好看麽?”


    這下輪到時奚怔愣了。


    好……看?


    是好看。


    可是很顯然,楚無舟並不是那種因為好看就會去染發的性子。


    這麽講太古怪了,是不想說真實原因吧?


    時奚撅嘴,輕哼道:“才不好看,黑發才好看,要是我這種的。”


    他將自己的黑發拎起來給楚無舟看,表示道:“這種好看。”


    烏黑的發絲宛若瀑布一般順滑,軟軟搭在肩頸上,看著看著便令人不由自主掃向他雪白的頸脖。


    半晌,楚無舟道:“小奚。”


    時奚去看他。


    “沒什麽。”楚無舟輕輕搖頭,溫聲問,“還練劍麽?”


    “不練了。”


    時奚低頭將劍插入劍鞘,然後就要走。


    卻在這時,他忽而想起什麽止住腳步,迴頭問楚無舟,“師父,你什麽時候白頭的?”


    “記不清了。”楚無舟失神了一下,“許是……兩三百年。”


    時奚哦了聲,進了清雪洞。


    -


    練了幾日劍,時奚始終保持著自己愚笨的設定。


    他學不會、看不會、更練不會,有時楚無舟也會盯著他沉默,但更多時候是鼓勵他,說這樣很好了,很聰明。


    總之,從未因為時奚學得慢而掛臉過。


    不過奇怪的是,炮灰值零零散散漲了一些,漲到了 70。


    雖然這些日子他隻跟主角相處了,但是或許是直覺在作祟,時奚不認為這炮灰值來自主角。


    那麽是誰呢?


    夜裏,時奚從清雪洞迴到自己的寢殿,他剛關上門,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刻意的腳步聲,倒像是怕嚇到他,故意發出聲音來提醒他的。


    然而時奚還是被嚇到了。


    他迴頭,借著幽幽燭火的光看清夜偏鴻那張臉,第一反應就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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