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無人不知,坐鎮無上劍宗的九州第一劍仙楚無舟,乃無情道的佼佼者,待人雖溫和有禮,心卻是冷的。


    眾人更知當今九州靈氣稀薄,楚無舟是最有望飛升的化神境修者,若非必要絕不出關。


    可今日無上劍宗這動靜,很難說不是劍仙要出關了。


    畢竟那座山頭長年累月的死寂,堪比那高山上的清雪,便是最熱烈的火種也燒不滅。


    一時之間,意識到這些的宗門上下都躁動起來,尤其是無上劍宗的掌門人,他第一時間便趕往了楚無舟所在的靈犀峰。


    靈犀峰恍若另一世界。


    此地終年漫天飛雪,細雪消融在層層疊疊的雲霧間,未來得及落到地麵便徹底消散了,掌門施法隔絕飛雪,順勢抬起目光,視線透過細細的飛雪落在了遠方那身上落了雪的青年身上。


    掌門活了一百七十二歲,如今是第二次見到楚無舟。


    第一次是他剛入宗的時候。


    那時候楚無舟閉關並未如此頻繁,隻是常常外出,掌門曾聽先掌門提及過,楚無舟似是在尋找補天裂的辦法,還修真界一個靈力充盈的正常環境。


    那天以後,楚無舟便開始閉關了。


    不知是尋到了辦法,還是覺得修真界沒救了。


    不論如何,總是值得令人尊敬的。


    掌門收斂心神,一路敬畏地行至青年跟前。


    似有所感,青年遞他一個清冽得便如同和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淡漠眼神。


    這麽多年了,劍仙始終是這副外貌。


    修真者是會老的,如他這樣的掌門頭頂依然有了不少銀絲,若要始終保持年輕,恐怕修為得到劍仙這個地步。


    可惜偌大的修真界,也就隻有魔界魔尊能與之一戰了。


    掌門不敢多看,敬畏地低低喊道:“劍仙,您可是探知到什麽了?”


    楚無舟緩了下神,再看向掌門的時候,眼中那層清冽已然消失。


    他溫溫和和地笑了笑,“別多想。”


    “那您這是……?”掌門疑惑。


    若非是探知到修真界有大事要發生,楚無舟怎會忽然出關?


    楚無舟答非所問:“今年是幾年?”


    “1633曆。”掌門說。


    “若我沒記錯,今年宗門會去永寧鎮挑有根基的弟子迴宗拜師?”


    掌門訝異,顯然是沒想到楚無舟竟然也會關心宗門這種事。


    他遲疑了一下,斟酌道:“是,隻是這麽些年來,永寧鎮一直都未出現有天賦的凡人,所以我們便想著今年歇一歇,下次再去挑。”


    楚無舟垂眼說:“是麽。”


    “您若是覺得不妥,那我便派子安過兩日去永寧鎮。”


    “嗯。”楚無舟建議道,“明日吧。”


    掌門越發訝異,“也……也可,冒昧一問,您還閉關麽?”


    “暫時不會。”


    楚無舟越過掌門,一路往山下走去。


    他的嗓音混著清雪落到地麵的簌簌聲,渺渺傳來,“收徒那日我會前去觀禮。”


    “……”


    掌門站在原地,望著青年的背影逐漸隱沒在雪中。


    不知是收到了什麽訊息,靈犀峰的雪越來越大了。


    他覺得劍仙看起來,要比百年前孤獨許多。


    可是隱隱約約的,又從他身上感知到了一些別樣的情緒,恍若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


    劍仙他當真沒有探知到什麽麽?


    掌門如此想著,不敢多耽擱,趕緊下山去安排收徒事宜了。


    -


    風子安是掌門座下首徒,眾弟子的大師兄。


    收徒這事向來是由他全權管控,這次自然也不例外,本來風子安已經接受了此次不用去永寧鎮的事,誰知下午掌門師父找到他,告知他此刻便收拾東西前往永寧鎮,越快越好。


    聞言,風子安尤為意外,“師父,不是說不去了麽?”


    “你可知劍仙出關了?”


    “隱隱有些猜測。”畢竟靈犀峰的動靜實在是強,要想不發覺都難,隻是風子安也不確定究竟是不是劍仙出關了。


    楚無舟三個字他隻在傳聞中聽過,並無實感,甚至一度以為此人是本派杜撰的出來的,為了威懾魔界。


    掌門道:“此事乃劍仙授意,或許永寧鎮有不錯的苗子橫空出世……總之你先去看看,越快越好。”


    雖說劍仙說的是明日,但掌門猜想這事或許挺急的。


    否則他提出後天的時候,劍仙也不至於非要提前一日。


    聞言,風子安雖然有諸多好奇,卻明白眼前的事為重。


    他抱手稱是,迴身立刻去收拾東西,召集師弟師妹一起前往永寧鎮。


    -


    孫家村。


    距時奚說要考慮,已過去一日。


    楚無舟不確定是自己太想要個結果了,還是心神出現了什麽異樣。


    他一閉眼,眼前便出現許多許多的人影,好似一些蒙在記憶中許久許久的迴憶。


    迴憶是灰的,隻有那一道一道的人影是鮮明的,是——時奚。


    楚無舟閉了閉眼,再度睜開。


    屋外依然熱鬧。


    孫家村成婚有傳統,要連連舉辦三日,這三日時奚一日不落,將熱鬧湊了個十成十。


    現場還有不少媒婆想為時奚說親。


    而楚無舟之所以知道這事,是因為到了飯點時奚遲遲不肯迴來,他隻好動身去找,卻剛好聽到了媒婆和時奚講的話。


    “小公子,我女兒當真不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可要看看?”


    “她還會做些小生意,針線活也都不錯,你見了定然會喜歡的。”


    “小奚。”


    時奚嗯嗯嗯的敷衍媒婆,其實一句都沒能往裏聽。


    這也就導致他連楚無舟喊自己都沒能聽到,依然在嗯嗯嗯,楚無舟隻好上前來,用手碰了碰時奚的腦袋。


    “說話就說話,動手幹嘛……”時奚還以為是媒婆,擰著眉不滿地扭頭一看。


    誰知一眼撞進楚無舟的視線裏,楚無舟無奈地道:“是我。”


    他不想破壞了人家成親的喜悅,因此道完這句話便微微側身,這下無人能看清他的麵容。


    時奚知道楚無舟是來逮自己迴家的,隻好不情不願起身,他仰起自己雪白的臉,對著楚無舟伸手,“你拉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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