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言川佇立在門前,低垂著視線,半晌才麵無表情地拿著碗迴到客廳。


    客廳不大,角落裏擺著一張木架床,窄窄小小的,令人難以想象,這樣一張窄小的床怎麽能放得下那麽高大一個的薑言川?


    薑言川走到有了些年歲的木桌前,將手中的碗放在了上麵。


    “怎麽樣?”薑奶奶追隨著薑言川的身影,慈祥問。


    她上了年紀,耳背,沒聽見兩人談話的動靜。


    她隻是覺得小奚還是個學生,又是孤兒,就想著多照顧對方兩分,這才讓孫子去送自己剛炒好的菜的。


    薑言川坐下來,沉默搖頭。


    薑奶奶好歹是看著他長大的,又怎麽會看不懂?


    她這孫子太寡言了。


    “他不要嗎?”薑奶奶歎了口氣,拿過了還熱著的碗,“我去送吧,估摸著是你看起來不太友好,人小奚怕你。”


    怕?


    薑言川微不可察地覆下眼睫。


    腦海裏浮現少年揚起下巴時的倨傲眼神,像隻愛搭不理的狸花貓。


    明明一點也不怕他。


    臥室內,時奚再次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他還以為又是主角,於是迅速擰起了眉摘下耳機,氣勢洶洶上前將門一開,“我說了——”


    看清人,時奚任性的聲音驟然一頓。


    這一迴,端著碗的換成了另一個看起來和藹可親的老奶奶,對方頭發花白,麵容慈祥,此刻正像看孩子般注視著時奚,“小奚啊,你太瘦了,一天天吃外賣也不是個事。”


    她聲線蒼老,但眼睛又很清明,好脾氣地將碗遞過來,“這是我剛炒的青菜炒肉,電飯鍋就在外麵,你餓了就自己添點吃,別不好意思。”


    時奚萬萬沒想到。


    他定在原地,目光悄然一抬,和正在客廳中坐著的薑言川無言對視兩秒。


    時奚接過了這隻碗。


    碗的表層還透著溫度,不知是菜的溫度,還是薑奶奶手心的溫度。


    亦或者兩者都有。


    時奚遲疑地“嗯”了一聲,沒說謝謝。


    看起來薑奶奶也並不介意。


    她活了太多年了,看透了很多,壓根不在意這些虛的。


    “那你好好吃。”薑奶奶笑著,又往裏看了一眼,“少玩遊戲,少熬夜,你別怪奶奶管得多,你以後年紀大了就知道了,身體才是本錢。”


    時奚倒也沒覺得煩。


    這種被人嘮叨的感覺他挺喜歡的。


    但可惜就算是喜歡也不能表現出來,時奚還記得自己作為惡毒炮灰的準則。


    他捧著碗,緊繃著雪白的小臉沒什麽表情,“哦。”


    桃花眼圓圓的,聲音又細又小,漂亮纖細的樣子,簡直像個孤僻抑鬱小孩。


    “那你好好吃。”薑奶奶越發慈愛了,“我不打擾你了。”


    她笑了笑,隨即轉身迴到餐桌前。


    臥室門被人關上了。


    薑言川收迴視線,五官分明卻沒帶什麽表情,看起來十分漠然。


    “我記得他沒給你房租是不是?”薑奶奶勸薑言川,“你也別催他,這孩子才大一,平時忙著上課,兼職能掙幾個錢?”


    “反正咱們的生活都在變好,也不缺錢,就當日行一善了。”


    薑言川剛大學畢業,如今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


    雖說掙得不少,但在這寸金寸土物價極高的京市,還是難以攢下幾分錢。


    不過……確實一切都在變好。


    薑言川沒和薑奶奶爭:“嗯。”


    薑奶奶還欲說什麽,臥室門忽然又開了,時奚從裏麵走出來直奔電飯鍋麵前。


    他身形高而纖瘦,皮膚雪白,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每一寸肌膚都像牛奶一樣細膩。


    光是看一看就極為養眼。


    “坐下吃吧。”薑奶奶叫住他,拿開罩著菜的幹淨罩子,“這還有別的菜。”


    時奚腳步一頓,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他也沒想到自己的設定這麽陰間。


    一日三餐從來都不準時吃,沒空就上課,有空就上網打遊戲當陪玩掙錢。


    關鍵是掙得還不多。


    時奚當時一看自己那幾百塊的餘額人生都要崩塌了。


    他兩輩子都沒這麽窮過。


    所以為了省錢,時奚立刻滑跪,熄了點外賣的心,老老實實蹭了頓飯。


    別說,可能是餓了的原因,時奚覺得這頓飯香噴噴的。


    他也沒看電腦,就這麽認真吃著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係統聊天。


    看起來還算樂觀。


    然而就在最後一口飯咽下去後,時奚毫無征兆淚從眼中起,發哽道:“我還是美術生,我怎麽養得活自己啊。”


    藝術是最費錢的。


    他如果繼續當陪玩,倒是能供得上一點,加上學校和政府的補貼,書肯定是能讀得下去的。


    但是生活質量就直線下降了。


    像現在這樣,飽一頓餓一頓,淒淒慘慘戚戚。


    係統也很心疼,絞盡腦汁提建議:【奚寶,你上個位麵不是學了很多掙錢的技能嗎?你看看能不能運用一下?】


    “我沒什麽時間。”時奚懨懨道,“我還得上課,我本金也不夠。”


    【那……】係統說,【借錢吧,找反派借,首先我們要奪得他的信任,那麽奚寶你就得臥薪嚐膽,先不欺負他。】


    時奚覺得這不是個好提議。


    臥薪嚐膽不適合他。


    但是……他也沒別的辦法了。


    時奚打起精神,發現反派已經通過了自己的遊戲好友申請。


    就在半小時前。


    對方主動甩過來一個問號,看起來十分高冷。


    如果要臥薪嚐膽的話……


    時奚臉頰微鼓。


    他戴上耳機,將耳麥擺弄到自己唇邊。


    “宴哥……”時奚白皙的眉心擰著,硬是忍辱負重,說出了一大串誇讚的話,“你打遊戲好厲害啊,槍法好準,真不愧把把mvp,你能帶帶我嗎?”


    反派名叫宴肆。


    他的遊戲賬號昵稱單一個“宴”字。


    所以時奚叫他宴哥。


    他不情不願,漂亮的小臉臭得像隻被人類抓起來親的貓,繼續說:“我肯定不拖後腿,我自認我的實力也是很強的,我們聯手就能天下無敵了,雙排嗎宴哥?”


    反派沒迴。


    時奚也沒等,他摘下耳機拿起自己的碗進了廚房,正好看到薑言川站在水龍頭麵前。


    修長挺拔的身形背對著他,周身氣質寡言沉穩。


    時奚惡向膽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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