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買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許則令溫和地注視著時奚,定製西服將他整個人的身材優勢發揮出來,肩寬腰窄,顯得紳士有禮。


    高大的身形將背後的陽光全麵遮擋,一小片陰鬱落在了時奚身上。


    時奚沒什麽浪漫細胞,因此隻淡淡掃了一眼麵前這朵玫瑰。


    玫瑰散發的清香很淡很淡,上麵沾著雨露,一看就是剛摘不久,還新鮮著。


    他不太明白許則令送自己這個做什麽,於是隨意地接了過來,瞥了眼站在他身後的陌生男人。


    “這人我不認識,不能進。”


    絲毫不客氣。


    作為大公司的高級員工,特助自然不會被這種話給輕易撥動負麵情緒,他甚至習以為常地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您好,我是許總的助理,許總買了很多東西,我把東西拎進來就走。”


    這麽有禮貌,反倒叫時奚不好再惡聲惡氣了。


    況且重頭戲還在主角許則令身上,時奚沒顧得上這三瓜倆棗的炮灰值,抬了抬下巴說:“那你進來吧。”


    隨後又去看許則令,“我奶茶呢?你不會忘記了吧?”


    “沒忘。”


    許則令迴頭將留在車上的奶茶拿了過來。


    奶茶冰冰涼涼的,一點都沒化,看來許則令是費了心的,時奚又少了一個找茬的理由。


    他臭著小臉接過奶茶,將吸管往裏一插,張嘴咬住,含糊道:“進來吧。”


    許則令走了進來。


    特助則走了兩趟才把雞鴨鵝魚還有小菜之類的東西拎進廚房,走之前他特意觀察了兩眼,發覺許總的對象似乎並不是什麽灰姑娘。


    那就是門當戶對的了?


    門當戶對的戀愛有什麽好隱瞞的,又不需要過父母那關……真搞不懂這些有錢人。


    -


    “你會做菜吧?”


    時奚吸著奶茶去看許則令。


    甜滋滋的味蕾令他沒忍住亮起眼睛,因此就連講出來的刻薄話都多出幾分可愛,“我要吃你做的菜,食材都在廚房了,你能不能做?”


    這下許則令該罵他莫名其妙了吧。


    給一個關係並不是很好的人做菜,要是時奚被這麽命令,他絕對衝過去和對方大打一架。


    不把人揍得滿地找牙決不罷休。


    時奚吸著奶茶抬眼偷偷瞄了瞄許則令的身材,認真思索自己能不能打過他,打不過的話用什麽台詞求饒才能顯得有誌氣又能讓人放下拳頭……


    許是隻過了那麽三五秒,時奚就聽見許則令開口。


    “我不會做菜。”


    他頓時抬頭看去。


    許則令坦然承認了自己在這方麵的不足。


    他雖是許家領養的,但被領養時也就六七歲大小,還不到掌勺的年紀。


    後來被領養就更沒機會進廚房了。


    許家一直有專門的廚師團隊每天變著花樣準備三餐,也沒人認為作為大少爺的許則令要學習廚藝。


    許則令也從未想過自己要學習這些。


    但此刻,他心中倒是生出一股淡淡的遺憾,不知是在遺憾什麽。


    許則令低垂著頭凝視時奚,聲音溫和而清潤,“我可以照著教程給你做,你不介意的話。”


    “去吧,廚房在那。”時奚指著廚房,決定更過分一些,“最少五菜兩湯哦。”


    許則令一頓,看了眼時奚漂亮張揚的小臉。


    時奚大膽迴視,表情之理直氣壯,像是絲毫意識不到自己的要求有多離譜一樣。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最終又是許則令先移開目光。


    他穿著板正的西裝走進廚房,背影高大紳士,卻隻有時奚知道——


    許則令該穿著這身規矩的西裝殺雞了。


    廚房裏。


    被困住爪子的雞鴨鵝在蛇皮袋裏掙紮,不知道是哪隻拉了屎,廚房裏臭味熏天。


    這一切都是作為豪門繼承人的許則令沒有接觸過的。


    他站在廚房駐足半晌,這才打開手機搜索相關教程。


    ——怎麽殺雞?


    ——怎麽處理魚鱗片?


    ——鹽放多少?


    ——雞湯要煲多久?


    理論知識不如實踐,所以許則令在雲裏霧裏看完教程後垂下了眸,拿起一顆大白菜放在清水下洗。


    -


    客廳裏,時奚實在有些不放心。


    萬一許則令有什麽沒洗幹淨沒煮幹淨,吃壞了肚子的是他。


    想到這裏時奚再也坐不住了。


    他低頭穿起鞋,飛快跑到廚房門口一看。


    許則令已經自覺穿戴好圍裙。


    粉色的圍裙套在他的黑西裝上,看起來格格不入,這種感覺不亞於西裝暴徒穿著紅裙子走在大街上。


    時奚表情呆呆的,聽到動靜,許則令迴頭看了他一眼。


    時奚迅速做好表情管理,露出一副冷冷的表情,懷疑地質問他:“你能做好嗎?”


    許則令淡淡笑,“看起來不是很難。”


    被捆住腿的雞在此時忽然咯咯咯大叫一聲,嚇了時奚一跳。


    時奚湊近蛇皮袋,和裏麵的雞對上視線。


    他後退,將手背在身後對許則令說,“幫我把它抓出來。”


    許則令自然也沒有抓雞經驗,聞言垂眸看了眼髒兮兮的蛇皮袋。


    他到底還是去做了。


    底線一次一次被打破。


    雞的雙腿被束縛著,掙紮不動,所以許則令抓住它翅膀的時候格外順利。


    “雞別弄。”時奚盯著這隻雞,“我要養雞。”


    ……


    許則令淡淡微笑:“很獨特的決定。”


    雞被放到了角落。


    時奚給許則令拍了幾張照,然後退出廚房,開始坐在沙發上等。


    五菜一湯,兩個小時怎麽也夠了。


    他聚精會神聽著動靜,在上午 11:39 分,生意場上無往不利的許總依次將菜端了出來。


    五菜兩湯,不多不少。


    看菜的成色還算正常,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時奚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魚肉吃。


    魚肉被燉爛了,香酥,很軟,但也很鹹。


    剛入口時奚就被鹹得忍不住皺起了臉,露出難色,許則令原本就一直緊盯著他的反應,所以反應極快,下意識把手伸到他的濕紅的唇邊,“別吃了,吐出來。”


    時奚也不客氣,匆忙低頭時柔軟的唇無意中擦過許則令的手,他嫌棄地將魚肉吐了出來,又咕嚕咕嚕灌了一口水才來得及抱怨,“好鹹啊!”


    許則令低眉淡笑,起身尋找垃圾桶。


    他拿過紙巾,耐心地將手裏的濕熱一一拭去,到這裏為止心情是溫馨且向上的。


    直到他垂眸要扔紙團,視線無意間掃過垃圾桶,唇角的淡笑忽然就滯住了。


    ——垃圾桶裏,一朵嬌豔的新鮮紅玫瑰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裏麵,宛若擺在櫥櫃裏的木偶,無人問津。


    說不清此刻是什麽心情。


    被使喚著買奶茶買菜的時候,許則令沒覺得有什麽。


    被時奚要求做五菜兩湯的時候,許則令也依然包容。


    他覺得時奚被家裏養得嬌氣,這麽說話也正常,況且兩人還有一層特殊的身份,多依著點也沒關係。


    但此刻,許則令看著垃圾桶裏的玫瑰,所有情緒戛然而止。


    他麵上習慣性帶著的溫和淡笑,在此刻也盡數收斂。


    麵無表情,眉眼微垂,一眼看上去竟平靜的有些嚇人。


    “你在幹嘛。”時奚沒發覺許則令的情緒變化。


    他隻是看許則令久久站在那不動,開口喚了一聲,“這些菜你都沒嚐過嗎?”


    許則令低垂著眼,將手中紙團扔進垃圾桶,砸在那朵玫瑰上。


    再迴頭時,他的一切情緒都盡數收斂,表情尋常得和剛剛無異,依然溫和、紳士。


    “嚐過了,可能是有些地方沒入味。”


    許則令淡笑著坐在時奚身側,額前細碎的黑發下,是高挺的鼻梁。


    “你可以試試這道菜,翻了好幾遍,味道應該均勻。”


    時奚白皙的腮幫子微鼓,眉毛擰著看起來兇巴巴地瞅他。


    他夾起許則令說的那道菜放入口中,許則令自然地將手伸到他嘴邊,像是在表示味道不對就吐掉。


    時奚嚐完咽了進去。


    “味道淡了。”


    許則令溫和地看著他,“下次會改進的。”


    時奚有些餓,也懶得再找茬,他尋著另一道沒嚐過的菜夾去,寂靜的客廳中,許則令咬字清晰的低沉聲線忽然響起。


    “為什麽扔掉我送你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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