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形勢變換得太快了。


    幾乎沒人看清,時奚是什麽時候站起身,什麽時候抓住許意朝的衣領,又是什麽時候用那張勾人的臉逼近對方的。


    唇貼近下巴,像在索吻。


    時奚沒想到許意朝會有這麽高。


    這導致他衡量出錯,原本想要演的惡霸戲碼效果驟然銳減。為了這出戲能繼續演下去,時奚隻能佯裝無事地努力抬起臉,偷偷踮著腳尖,怒視對方。


    實則抓著人家衣領的那隻手都用力到指尖泛起粉色。


    迫使許意朝不得不微微彎下腰配合他的動作。


    一人低頭,一人抬頭,更像是接吻了。


    現場詭異無聲。


    時奚根本沒察覺到這些氣氛,他睜大眼睛瞪著許意朝,柔軟的唇瓣一開一合,吐露芬香,“為什麽不說話?我警告你,搬出許家也沒有用,你要是不能讓我解氣,有你好果子吃!”


    “那麽,你想怎麽樣?”許意朝驟然低低出聲。


    漆黑的瞳孔裏,凝視著少年雪白的眉眼。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一指,唿吸都交織了。


    時奚細密的羽睫顫動幅度清晰可見,好像有隻蝴蝶停留在了不知名的夢裏,騷動了心髒留下致命的病因又悄然離開。


    時奚倒真沒想過要怎麽辦。


    他的惡霸戲碼不是這樣的。


    預想中,這時候許意朝應該很生氣地拂開他的手才是,然後他們會狠狠吵起來,甚至打起來。


    而惡毒炮灰這邊人多勢眾,尚未崛起的反派許意朝寡不敵眾,最終雙方會結下天大的梁子,成為永世仇敵……


    炮灰值就在眼前了,可時奚萬萬沒想到許意朝會是這個反應。


    他不由自主蹙起眉心,聰明的小腦袋火速想到了新的對策。


    猛地鬆開手中衣領,時奚往後退了一步,坐到了主位上,指著自己身上髒掉的衣服和濕掉的褲腿說,“拿張紙過來給我擦幹淨,要跪著,這樣我才看得見你的誠意。”


    許意朝被推得後退了一步,聞言整理衣領的手一頓。


    這時看戲的富二代們也反應過來了,強行從剛才那陣古怪的曖昧氛圍裏抽出,他們興奮地拍著手說:


    “對!對!否則你也不想許家知道你招惹了小奚吧?”


    “還不趕緊拿紙給他?看不懂一點眼色!”


    後麵這話是對另一位服務員說的。


    對服務員來說,這火莫名其妙燒到自己身上是真無辜,但他不敢說什麽,迅速在桌上抽出幾張紙走到許意朝身邊,瞅著他的臉色遞給他。


    許意朝竟麵色平靜地接過。


    他真的會跪下嗎?


    真的會不顧許家臉麵,做出這種丟人的事嗎?


    這樣的疑問出現在眾人心間,他們目不轉睛盯著。


    許意朝向著時奚走近,狹長的丹鳳眼緩慢低垂,隨著高大身形逼近帶來的還有一股極強的壓迫力,時奚唿吸都滯了滯,幾乎被他傾覆下來的陰影擋住了所有的光。


    時奚下意識抬起眼睫,刻意冷下臉,注視著那雙漆黑到古井無波的眼瞳。


    怎麽沒有炮灰值?


    他盤算著,忽的想起了什麽,扭頭衝富二代們兇道:“看什麽看?我的戲很好看嗎?都滾!”


    富二代們被罵得一懵。


    誰都看得出那杯酒是時奚故意鬆開的,時奚不就是想要欺辱許意朝嗎?


    有他們在這裏,許意朝肯定會更加屈辱的,為什麽要走?


    時奚見他們不動,臉色更冷,富二代們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包間。


    論家世,他們都不及時家,自然沒人敢和時奚對衝。


    更何況……時奚今天勾人得過分,要是單獨和許意朝處在一塊,被欺負了怎麽辦?


    時奚才不管他們怎麽想。


    真惡毒炮灰從不畏懼流言蜚語。


    更何況這些人本來也瞧不上他,他才不要給他們看一出免費的戲。


    就算那樣得到的炮灰值會更多一些也不要,任務早晚會完成的,他才不要委屈自己。


    等另一位服務員關上門離開,包間裏很快就隻剩下許意朝和時奚兩個人。


    他們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周圍一片狼藉,酒液彌漫在空氣中,燒得人發熱。


    時奚靠在椅子上,順手拿過裝紙巾的盒子,用腳下幹淨的運動鞋踢了踢許意朝的褲腿。


    他抬了抬下巴說,“擦吧,別想出爾反爾,也別以為這裏就我一個人你就可以翻身了,我告訴你……”


    話音戛然而止。


    少年漂亮的桃花眼驟然睜大,不敢相信許意朝竟然真這麽幹脆地半跪在自己麵前。


    地麵還有酒液,許意朝半跪在上弄濕了膝蓋,他卻垂著眸一點臉色都沒變,手中的紙巾緩緩擦上少年被弄濕的褲腿。


    動作間,他觸碰到時奚藏在褲腿裏的纖細腳腕。


    冰冷的觸感迫使時奚下意識躲開了許意朝的手。


    他抿住唇,低頭看著許意朝,從這個角度看去並不太能看清神色,但仍然能窺見,許意朝其實長得相當不錯,麵部俊美淩厲,不說話時渾像是下一秒就能跟人打起來。


    如果是上輩子,時奚肯定不會跟這種人有任何交集。


    他不喜歡跟看起來兇的人接觸。


    “喂。”時奚突然伸腳踢了踢許意朝的腿,“你恨不恨我?”


    他踢的力道不重,但許意朝藏在工褲下的大腿肌肉還是瞬間緊繃,眸子有一瞬間變暗,盯著少年細瘦伶仃的腳腕並未抬頭。


    半晌,“嗯。”


    他知道自己不出聲,麵前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真的嗎?”那為什麽炮灰值一直沒有反應?時奚弄不懂許意朝的想法,唯一的應對措施就是抓住許意朝問個清楚。


    他伸手拽住許意朝的衣領,逼近許意朝盯著他的雙眼看,雪白的小臉刻意冷了下來,兇道:“那你為什麽不反抗?”


    許意朝能看見他優美的唇形一張一合,吐露的氣息溫熱而馨香。


    ——反抗?


    許意朝掀起黑眸,毫無預兆起身,彎腰逼近時奚迫使他整個人都蜷縮在椅子裏。


    這次兩人角度對調,許意朝俯身用力摁住時奚細弱的手腕,時奚掙紮不得,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靠近,逼近,直直撞進那雙不寒而栗的黑眸。


    “反抗?”


    “——你是說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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