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奢玉當然不可能聽她的話叫什麽姐姐。


    他冷哼一聲。


    月遙也沒在意,隻是例行碎碎念。


    “真不叫啊?好吧好吧,臭屁小朋友。溫小玉你太過分了,既要白嫖我的禮物又不肯嘴甜一下,人家被白嫖了嗚嗚嗚……”


    她嘴上嗚嗚嗚,實際上麵色如常,手裏拿著那塊玉,低頭在上麵雕琢什麽。


    溫奢玉用自己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


    看著她用靈力一點一點把那塊玉石變成月牙形狀,而後又在上麵刻下一個醜醜的圖案。


    “刻一個你好不好?也算是本命禮物了嘻嘻。狗狗小玉是人類最好的小夥伴!汪汪隊,出動!”


    溫奢玉惱羞成怒,捏著那塊玉,抬手就想扔掉。


    她連忙製止,也不販劍了。


    “小玉哥哥息怒!哇達西一定把你刻得威風凜凜高大威武!”


    在原本呆萌可愛的q版小狗草圖上,她大刀闊斧地進行修改,最終成品變成了一個q版的威風凜凜大狗。


    “嘻嘻,好看嗎?”


    溫奢玉看著自己手心那塊小月牙,垂著眼眸像是失神。


    那塊暖玉在溫奢玉的注視下,在溫奢玉的手心裏,被那個女鬼用他的手一點一點雕琢成這個樣子。


    她還笑嘻嘻地問溫奢玉:“小玉哥哥喜不喜歡?”


    不值一提的暖玉,令人生厭的月牙形狀,以及她刻畫出來的非常難看的狗……


    溫奢玉輕哼一聲,“無用無趣的東西。”


    他才不會喜歡。


    月遙一臉冷漠上去伸手勒著他的脖頸,“掃興小狗,限你三秒內撤迴並誇讚皎皎姐姐,否則我今天把你打成小狗豬頭。”


    溫奢玉抵死不從。


    於是兩個人又打了一架。


    她故意欺負人,幾次把溫奢玉打倒扔在地上,讓他滾了好幾圈,整個人灰頭土臉,狼狽極了。


    “嘻嘻,怪不得都說小狗狗喜歡在地上打滾,果然如此,小玉哥哥在地上打滾開心嗎?”


    她一隻手捏著溫奢玉的下頜,左膝抵著溫奢玉的脖頸,還有心情用空閑的那隻手拍了拍溫奢玉的臉。


    其實這次的力道和以前打架時相比已經小了很多,隻是故意逗溫奢玉玩。


    她笑著道:“若想要我放了你,就叫聲好姐姐,如何?”


    溫奢玉瞪了他一眼,忽然抬腿,一個翻身,情勢瞬間轉變。


    他用一隻手扼住月遙的脖頸,另一隻手困住她的兩隻手腕。


    月色下,他唇角勾起,眉眼間多了幾分少年的張揚,似乎很是得意。


    “若想要我放了你……”


    他忽然止住,沒有想好條件。


    月遙搶先認罪求饒:“好哥哥我錯了!放過人家吧小玉哥哥~”


    她一臉無辜純善,眨巴眨巴眼看著溫奢玉。月色映照在她眼底,水汪汪的眼眸像是裝了漫天的星辰。


    她故意用那種諂媚的,嬌柔的語調。


    不知羞恥!


    溫奢玉隻覺得臉上與耳尖一陣熱意,惡狠狠地甩袖就走。


    討人厭!


    怎麽會有這麽討人厭的鬼!


    溫奢玉怒氣衝衝地走了,甚至忘記了自己被她揉亂的頭發以及滿身的泥土灰塵。


    她緊跟著溫奢玉,一路上不停碎碎念騷擾人。


    嘴上說著乞求原諒,實際上還偷偷拽溫奢玉的頭發來暗戳戳報複。


    溫奢玉沒有理會她。


    本該寂靜冷清的夜,卻因為她而吵鬧喧囂。


    那一枚被打磨得很圓潤的月牙,被溫奢玉握在手心裏,正靜靜散發著暖意。


    那種溫度,很像之前溫奢玉觸碰到的……她的手。


    暖意仿佛要順著掌心蔓延。


    仿佛要融化他。


    很奇怪。


    她其實在那以前就給溫奢玉送過很多“禮物”了,但溫奢玉總覺得這個東西稍微……有那麽一點不一樣。


    說不上來有什麽不一樣。


    就是不一樣。


    溫奢玉依然不喜歡,但是……


    勉強原諒她好了。


    溫奢玉輕哼一聲,不知為何,心情略微愉悅。


    月遙不滿,使勁揪他頭發:“你其實是小豬妖吧!天天哼哼哼!哼什麽哼,再敢哼一下試試看呢溫小玉!”


    溫奢玉扭頭冷冷地看著她,故意走近幾步,而後唇角微揚,露出挑釁的笑:“哼!”


    天殺的!美得鬼有點想死!


    月遙愣了半天,也冷笑,上前拽著他衣襟朝他臉上呸了一口。


    “溫小玉你是一頭小豬!”


    ……


    溫奢玉看著迴憶裏的畫麵,隻覺得像是被一顆顆石子砸在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


    那些記憶像給一張灰色畫卷染上了濃豔熾烈的色彩,像烈日,像焰火。


    每次想起來,總覺得那個會冷笑會炸毛會生氣的人不像他。


    那些本不該屬於他的鮮活情緒,是以她的縱容為土壤,不斷生長、蔓延,直至將溫奢玉包裹其中。哪怕幾乎作繭自縛,他也不想掙脫分毫。


    因為知道有個人總會來笑嘻嘻地說著好話哄人,所以他那時候才逐漸學會了“賭氣撒嬌”。


    一次又一次,從未落空。


    他那時經常說出難聽的話,可她從未生氣。


    後來他知道有個詞叫有恃無恐。


    那是被縱容的感覺。


    溫奢玉與她打架、鬥嘴、外出遊玩……做了許多自己本不可能做的事。


    在那種縱容之下,溫奢玉已經幾乎要記不清原本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模樣。


    明明在最初,他也是那樣冷漠兇戾,他也是一門心思地想要殺了她。


    原本他該像前一百一十五年那樣,度過漫長到數不清的時間。


    生存、爭搶、殺戮、掠奪……直至死亡。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一眼望得到頭,毫無波瀾,死水一樣肮髒腥臭的一生。


    那或許會是很漫長的一生。


    會比這一千多年的等待更漫長嗎?


    溫奢玉不知道答案。


    他也不想知道答案。


    他像是一頭栽進蜜罐裏,鋪天蓋地的甜意灌入口鼻,哪怕明知會溺死其中,也不願掙紮逃離。


    但這一切終究隻是他……一廂情願而已。


    溫奢玉那時候不明白。


    後來他總會想起某次二人去人界時,她曾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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