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也不盡如人願,直至夜幕降臨,大雨也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王炫撐著雨傘獨自坐在山頭,神情有些呆滯,眺望整個布村,心裏最後一點期望,也被村裏的廣播擊潰


    淅淅瀝瀝的雨聲,滴落在雨傘上,傘下坐著一個傷心人,轉身注視佇立一旁的路橋川,歉疚的語氣帶著淡淡的失落


    “班長,不好意思,今天讓你白忙活了”


    說完,轉頭重新低下雙眸,耳邊除了雨聲什麽聲音都沒有,轉頭詫異道:“你為什麽不理我呢”


    調整機器後,路橋川隨後搭在機器上,口吻深沉道:“你忘了我們來這第二天,十三跟你說過,紀錄片拍攝的時候,兩者之間最好不要有過多的交流”


    透過雨簾,兩人相視片刻,王炫重新低頭俯瞰布村,失意道:“算了,現在交不交流都沒用了,讓那些同學快迴去吧,我們也走吧”


    轉身眺望麵前的雨景,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故作高深道:“雨是停不了,但是煙花未必看不到”


    躬腰,神態頹廢的王炫,嗤笑道:“你是在逗我玩嘛”


    長歎一聲,起身準備離開,迎麵撞上漫步而來的周蒙奇,驚唿道:“蒙奇,煙花看不到了,迴家吧”


    清冷的麵容露出一絲微笑,從兜裏拿出一把瓜子,遞過去,柔笑道:“看不到煙花,也可以看看雨景,給”


    “謝謝”伸手接下瓜子,低聲道謝後,轉身坐下望著前方,唏噓道:“其實下雨天都是一樣的,潮濕悶熱的空氣,濕滑浸潤的土地,這個雨景我看了十五年”


    上前幾步走在王炫身邊,柔和的視線注視垂坐的邋遢男人,和聲道:“既然這樣,為什麽不換個地方,看看外麵的雨景”


    身子向後一靠,長唿一口氣,王炫勾唇自嘲道:“人老了,不想折騰了”


    被傘沿邊擋住神態的周蒙奇,握住傘把的手猛的攥緊,高昂的聲音透著濃濃的不忿


    “可你這些年在布村,頂著布村之恥的稱號,做著各種失敗的投資,為村民們提供經驗,還要接受他們的謾罵,憑什麽”


    盡管周蒙奇為自己鳴不平,王炫看向布村的視線卻越發溫柔,口吻堅定道:“因為這裏是我的家鄉,建設家鄉是我應該做的”


    王炫這番話,隻讓周蒙奇心中不平之意更加濃厚,清冷的麵容也有些紅意,厲聲高喊道


    “可你已經做到了,如果十五年前,沒有你給布村做教育啟蒙,即使拿到拆遷款,布村的年輕人也不會走出去,布村也就不會像今天這樣繁榮”


    憤憤的雙眸漸漸被感激取代,凝視著眼前的恩人,柔聲道:“你才是布村之光,是我們所有孩子的布村之光,謝謝你讓我們經曆了多彩多樣的人生”


    被罵了十五年,終於收獲第一份感謝,立於一旁的路橋川,望著怔在原地的王炫,取出對講機遞過去,輕笑道:“我說過煙花未必看不到,隻要你發出指令,布村放置好的煙花,將會陸續升在空中”


    抬眸望著路橋川篤定的神色,王炫壓下心中的好奇懷疑,雙手微顫接過對講機,沉咽幾下,呢喃道:“光起”


    山底下的布村閃起一道亮光,緊接著布村四周都閃起五顏六色的閃光,將黑暗的布村照的美輪美奐,山頂的三人一人得意,一人詫異,一人隨意


    欣賞完這場別樣的煙花秀,王炫收迴驚異的目光,轉頭望向路橋川,真誠道:“班長,多謝了”


    嘴唇輕翹收下感謝,路橋川好奇的目光直視王炫,追問道:“你留在布村十五年,是為了彌補對村民的虧欠嘛”


    迴身望著村莊,愣愣出神,王炫似乎迴到當時給孩子們上課時的情景,嘴唇輕翹,悠悠道


    “說不上虧欠,我送孩子們出去讀書,不是為了讓他們放棄學習染布的技藝,隻是想讓他們有更多的選擇”


    王炫眸光微動,重新迴到現實,將自己折騰十五年的起因結果盡數吐露


    “當然,因為我,布村的傳承斷了,我很惋惜,所以我在布村各種折騰,隻是希望有人能關注布村,不管是來投資還是來學習染布都好”


    仔細思索王炫跟自己說的各種投資,路橋川神色了然,語氣篤定,提出自己的建議


    “可你這樣的方法,在如今這個時代已經不吃香了,等我們這批片子獲了獎,直接投放到各大網站,你平時也可以拍一些布村染布的視頻,放到網上,假以時日必火”


    等王炫迴過頭,噙著下巴麵露感興趣的神色,路橋川勾唇得意一笑,接著補充道


    “而且,你也可以跟一些服裝廠,家居公司合作,拉些單子迴來,隻要讓年輕人明白,迴來染布也可以豐衣足食,我相信還是會有人願意迴來傳承這項技藝的”


    緊緊盯著自得的路橋川,上下打量一番,神態十分滿意,誇讚道:“班長,我發現你們班的人,都很有想法嘛,你,那位畢十三同學,許昭年同學,給我的感覺比你們班其他人,要成熟不少”


    路橋川揚眉露出竊喜神色,擺擺手,謙虛道:“我隻是長的成熟一點,他倆是真成熟,一個可以說是接近全能,另一個可以說是足智多謀”


    望著眼見意氣的少年,王炫麵帶慈愛,轉身望著山下五彩斑斕的布村,輕鬆道:“你的方法我會去試試的,等到布村的傳承重新被接上的時候,我想我會出去看看外麵雨景和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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