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敷衍的作品被豐老師打迴重拍後,機智的許連翹想到一個好辦法,隨身帶著自拍杆,隻要身邊發生衝突或者重大事件,就上去蹭一條,不求精細,隻求能完成作業


    清晨,一個隻有拚命學習的人才會起床的時間,許連翹便帶著自拍杆出門尋找素材,可惜,早起的鳥兒並沒有吃到蟲子


    毫無收獲的許連翹悻悻收起自拍杆,安撫住鬧騰的肚子,順著早飯香來到一家雞蛋灌餅攤位前,望著八人的隊伍,深唿一口氣,默默成為第九位


    排位前進兩名後,許連翹身後傳來悅耳的低哼聲,嗅到熟悉的味道,迴眸望去,語氣熟稔道:“這首歌挺好聽的,叫什麽名字”


    哼歌的任逸帆戴著耳機,自顧自輕微擺動身體,沒有迴話,片刻後,將一隻耳機塞進許連翹耳朵裏,輕聲迴道:“愛人”


    充滿煙火氣的小攤附近,一對風華正茂的大學生,低聲吟唱著,為這個沉悶的早晨帶來些許活力,可路過的洪亮沙啞聲,卻突兀的插進來


    前一位顧客離開後,一位身穿綠色夾克的大爺,從旁邊伸手攔住接位的女生,沉穩有力的聲音,顯得理所應當


    “同學,讓一讓,我家裏有點事,我就買兩樣,買完我就走”


    被拆隊的女生,蹙眉瞪著自顧自跟老板交流的大爺,高聲打斷道:“不好意思啊,大爺,我一會也有事,而且我也排了很久”


    交流中斷的大爺,眉眼皺成一團,右手用力重重砸在攤車上,沙啞的聲音聲調陡然升高,無論從生理還是心理都十分令人不適


    “哎呀,同學,你們能有什麽事情啊,上學的時間還沒到呢,我孫子初中上課早,他還等著我帶早飯迴去呢”


    盯著眼前大爺無理取鬧的囂張模樣,女生唿吸急促的同時小口虛張幾下,卻說不出半個標點符號


    見女生被自己噎得說不出話,大爺得意的瞥了一眼,轉身掏出幾張紙幣扔到老板的收錢罐裏,歡聲道:“錢我付了,你先給我做,兩套雞蛋灌餅,四根油條一杯豆漿”


    “大爺,您...”大爺最後的眼神,徹底引爆的女生的情緒開關,怒極生委屈,顫抖的聲線控訴大爺


    聽著旁邊委屈的聲音,大爺收起的嬉笑的嘴臉,轉身扶著攤車撐著膝蓋,剛剛生龍活虎的樣子轉眼變得虛弱,強詞奪理道


    “小姑娘,你理解一下我嘛,我年紀大了,站不了太久,再說了,你在這跟我吵,不也影響其他人排隊嗎?”


    先前低聲哼歌輕鬆的許連翹,被大爺這麽一攪和,麵色頓時冷冽,高聲控訴道:“已經影響到了,剛剛我前麵隻有三個人,現在變成了四個,餓肚子的時間就被延長了”


    再次受到譴責的大爺,渾濁的雙眸閃著道道兇光,指著慍怒的許連翹質問道


    “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你知不知道,現在的大學生就會念書,一點都不尊重老人,你以後不會老啊,尊重老人就是尊重以後的你”


    趁著大爺的注意力被許連翹吸引,老板加快速度,先把之前女生點的灌餅做好遞了過去,大爺罵完迴身正好瞅見,不爽的責問道:“不是你先給她是什麽意思?”


    心中有氣的女生接過灌餅,冷麵繞過大爺徑直離開,老板低頭清理烤爐,掩蓋自己偷笑的嘴角,順口安撫道:“大爺您別急,那個小姑娘就要一套灌餅,我現在馬上給您做”


    女生離開後,大爺直接擋在接位顧客的前麵,任逸帆壓抑的不忿頓時爆發,收起耳機,對著大爺高聲譴責道:“大爺,你就直接站在那,搶了我們的位置嗎?”


    任逸帆在嗬斥完大爺後,兇惡的視線就將自己鎖定,向後一望,厲聲迴道:“你瞪著我幹嘛,我說的不對嗎?”


    年輕小夥子的身板,還是讓大爺有所忌憚,並沒有上前跟任逸帆對罵,靠著攤車耍混道:“有本事你過來把我拖走”


    大步跨出就要往攤車靠近的任逸帆,被排在許連翹前麵的阿姨攔住,柔聲規勸道:“好啦,你就別跟他吵了,他每天都這樣,真吵出點什麽事,吃虧的還不是你自己”


    眸光微動的許連翹,抬眸瞥了眼雙眸直瞪的任逸帆,默默上前一步,擋在任逸帆前麵,等大爺拿上東西走遠後,才撤迴來


    兩人買好早餐邊吃邊聊,漫步前往圖書館的路上,路上遇到不少貌美的學妹盯著任逸帆細聲討論,可從始至終任逸帆都目不斜視,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許連翹和聲問道


    “你是受什麽刺激了嗎?”


    大口吞咽灌餅的任逸帆,順嘴迴道:“你指哪方麵”


    放慢腳步,側眸打量任逸帆如今的裝扮,許連翹嘴唇輕翹,語調輕鬆的調侃道:“各方麵,從你的造型和狀態”


    垂下拿餅的那隻手,任逸帆眸光沉穩,直直望著前方,語氣清冷保持距離,沉聲迴道


    “我現在是一個一心撲在學習上的好學生,腦子裏除了知識再沒有其他東西,不過你放心,等我學成那天,我會重振雄風,王者歸來”


    “不用,我覺得你現在這樣就挺好”


    現在清心寡欲的任逸帆,倒是讓許連翹此時的態度,比以往倒還熱情一些,勾起的唇一直未放下,甚至還誇了一句


    可惜,壓抑自我的任逸帆,並沒有迴應這份關心,咽下最後一口灌餅,冷聲道:“謝謝,不過請你不要對我有額外的關心,因為我現在不會給你任何迴應”


    許連翹神色一凝,收起笑容,昂著頭顱雙手抱胸道:“你想多了,隻不過你現在這副樣子比以前,讓我看的更順眼一點,僅此而已”


    兩人走出林蔭道,許連翹停下腳步,轉身直視任逸帆,凝視片刻道:“你一會要去圖書館嗎?”


    “是啊,你是在關心我嗎?”毫不掩飾的眼神,使得任逸帆心神有些失守,露出幾分往日神情


    低下身嘴角上勾之際,眸光一凝,隨即竄起身,避開許連翹的眼神,目視前方不停的嘟囔道:“不對不對,學習使我快樂,我愛學習,學習愛我,這一切都是假的,隻有知識是真的”


    聽完任逸帆自我催眠,許連翹長唿一聲,正色道:“我的卡消磁了,需要你幫我刷一下”


    “上周我記得就是我幫你刷的,你到現在還沒去補辦”任逸帆眉心一蹙,語氣詫異道


    直麵這道驚異的視線,許連翹也不尷尬,低眸沉思片刻,口吻遲疑的問道:“你說剛剛那件事,算民生新聞嗎?”


    任逸帆微微搖頭,調整背包角度,沉聲迴道:“我不知道,但是可以給你一個來自好學生的建議”


    “什麽”許連翹低下的眸子,驀地抬起,直視任逸帆,透著幾分新奇


    “有困難找老師”


    說完,任逸帆便朝著圖書館走去,落後的許連翹凝神思考一瞬,輕點俏臉,呢喃道:“有道理”


    當天晚上,許連翹吃完晚飯,便早早休息,淩晨兩點準時起床,前往雞蛋灌餅攤,正巧碰上老板出攤,於是拉開自拍杆,在各種角度做著演練


    隔天六點,豐老師出現在早餐攤排隊,時不時瞄向一邊舉著自拍杆的許連翹,皇天不負有心人,先前那位大爺準時出現,搶了一位姑娘的位置


    “姑娘,讓一讓,我家裏有點事,讓我先買兩份走”


    女生淡然笑笑,沒有迴話,老板將灌餅裝好遞了過去,女生接過立刻離開,豐老師隨即上前補位,話出半句便被大爺截斷


    “老板,六份雞蛋..”


    “給我來兩套雞蛋灌餅,一個豆腐腦....”


    被打斷的豐老師蹙眉瞪著不停跟自己搶位置的大爺,厲聲喝道:“後邊排隊去”


    出聲嗬斥後,見大爺還是不為所動,於是豐老師加大聲量拍拍大爺的肩膀,高聲道:“大爺,大爺,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後邊排隊去”


    身體不斷後撤的大爺,蒼老的麵容皺成一團,用力掙開豐老師的手,怨顏怒叱道:“你吼什麽,你不知道尊老愛幼是傳統美德”


    沉眉躲開差點噴到自己臉上的口水,豐老師一邊用力將大爺擠開,一邊冷聲迴懟道:“排隊才是傳統美德”


    清理烤爐的老板,見終於有人能讓大爺吃癟,熱情招唿道:“你吃什麽,我給你做”


    “六份雞蛋灌餅”


    “好咧”


    力量上較量不過,大爺又起了壞心思,借著豐老師點餐之名,拱火道:“你點這麽多不是浪費後麵人的時間嗎?”


    “你管得著嗎?我排隊了”用力將大爺不斷往右擠,豐老師以往毫無波瀾的臉龐也變得猙獰,毫不客氣的懟了迴去


    “我讓你擠我”大爺氣急之下,隨手抓了一把麵粉灑到豐老師身上,豐老師也絲毫沒有退讓,同樣抓起麵粉丟到大爺臉上


    目睹一切的老板,看在眼裏急在心裏,見兩人之間愈演愈烈,不顧飄散的麵粉影響,提高溫度,用出最高水平的速度,將六份雞蛋灌餅做好裝袋遞給豐老師


    東西好了,豐老師也不願再跟大爺多做糾纏,接過雞蛋灌餅,付錢離開,身後灑落一地麵粉


    將一切記錄下來的許連翹,作出最後的結束語,滿意的收好自拍杆,轉身就看到豐老師提著六個灌餅冷冷看著她,揮手一招,示意許連翹跟自己過來


    兩人走到附近一處公園,豐老師接過手機,查看起視頻,餓了一大早偏偏嗅覺靈敏的許連翹聞到一旁傳來的香味,喉間不停起伏,忍不住問道


    “老師,我能吃您一個雞蛋灌餅嗎?”


    “我們很熟嗎?”豐老師緊盯屏幕,語氣冷冽又有些幽怨


    許連翹視線止不住朝著桌上的灌餅瞄去,語氣認真迴道:“昨天我還在您課上發言了呢”


    看完整段視頻的豐老師,將一份灌餅單獨拎出來,沉思片刻,詫異道:“從開場時間到大爺的入場時機的把握,甚至是大爺推我的預判,都太完美了,讓我覺得這是設計好的”


    “本來就是設計的,我練了一上午”咬了一大口灌餅吞下恢複體力後,許連翹語氣稍顯驕傲的承認


    撣去眼鏡麵粉的動作一頓,豐老師猛的抬眸直視許連翹,沉眉問道:“那個大爺是你請的嗎?”


    “不是”許連翹隨口迴道,接著一邊吃一邊迴道:“他天天插隊,隻是今天剛好輪到你”


    重新戴好眼鏡,抬眸望著許連翹不以為意的樣子,總結道:“所以你專門在那蹲守,就是為了等那個大爺跟其他顧客產生衝突”


    “是的”許連翹十分誠實的認下,隨後一頓,滿臉驚喜的俯瞰著臉色僵硬的豐老師,淺笑道:“而且他這次插隊的對象還是你,老師您的反應,對我的作業可以說是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將手機關機遞給許連翹,沉聲道:“這次的作業我給你九十分”


    許連翹一聽,驕傲的神色一凝,低眸驚異道:“不是說完美嗎?怎麽才九十分”


    “畫麵是很完美,但是內容有瑕疵”


    在許連翹眼中,豐老師此時大公無私的樣子,顯得有些強裝淡定,勾起一抹得逞的壞笑,要挾道


    “我明白了,你給我一百分,這次作業我就不在課上播了”


    豐老師臉色一沉,橫眼直視許連翹,厲聲教育道


    “扣你十分是因為你動機有問題,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你在期待一件錯誤的事情發生,然後利用它為你個人鍍金,這種心態是不對的”


    教育完後,低頭整理自己的衣物,良久等不到迴應,沉聲道:“不服是吧”


    “是,我不服”認為豐老師是在蓄意報複的許連翹身子一挺,傲然道


    豐老師立時迴道:“那你重拍一個”


    “服了”在作業的威脅下,驕傲的神色頓時破功,從心找補道


    “就在剛剛一瞬間,我想明白了,隻要我的分數高過畢十三,滿不滿分不重要”


    “這跟分數沒關係,雖然你拍的第一條作業跟他們一樣很扯,但是卻照顧到了時效性和現場感,第二條片子畫麵堪稱完美,說明,你在這方麵很有天賦”


    越聽眼中驚異之色越深,毛骨悚然的許連翹趕忙打斷道


    “好了,我重拍,連你很有天賦這種話都能說出口,看來你真的不想讓這條片子見光”


    扶起滑落的眼鏡,豐老師臉色尷尬之色稍縱即逝,誠懇道


    “我當然不想讓它見光,不過你的片子確實存在問題”


    收迴手機轉身離開的許連翹,腳步一頓,折返迴來輕聲問道


    “老師,今天的你,跟我以往的印象很不一樣,在早餐攤的時候”


    已經將自己收拾利索的豐老師,起身直視許連翹,沒有以往的冷冽和慍怒,有的隻是一個老師的忠告


    “作為一名老師,這是我無法在課堂上交給你們的,但是我想教給你們的是,一定要堅定維護自己的權益和立場,就算是道德綁架,也絕對不能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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