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陸衡之唿出一口濁氣,不再對長孫遲死的早感到惋惜。


    “當初你若是沒把長孫遲射死,隻怕是要讓長孫遲這廝,帶著那幾千的東傀騎兵,把我軍攪得陣腳大亂了。


    本就軍心不穩,若是再被他們衝散了陣型,等後續遠多於我的東傀軍在騎兵之後,大批的壓上來。


    插入騎兵衝散的地方,把東關軍劃分成一個個寡不敵眾的小群體,那九萬多人估計隻一會兒的功夫,也就被消滅了。”


    剛才還掛在空中的月牙,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天上的繁星,也盡數被烏雲遮蔽,瞧不見了。


    沒了月光的照耀,偌大的庭院裏變得漆黑無比,隻有陸衡之先前點著的幾個蠟燭,還在一旁堅持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消失了幾天,未曾出現在眾人眼中的大雪,再次紛紛揚揚的從高處撒下。冷風漸漸刮了起來,它從各處疾馳而過,發出了“唿—唿——”的聲響。


    冰冷的雪花印在皮膚上,冷冽的寒風裏像是藏著千萬把小刀,吹得人生疼。


    大雪伴著那愈發猛烈吹刮地賊風,倒是讓人的心情更加壓抑了起來。


    “月黑風高夜,真讓人憋屈。”陸衡之說著,拿著一盞油燈站起了身,準備與宥昀一起迴到室內。


    陸衡之彎下腰,剛想把其餘的蠟燭吹滅,一直在不停搖曳閃爍著的火光,卻先一步被那冷風吹熄了。


    心中暗道不好,迴頭去看手裏的油燈,果然也沒了光亮。想著再點著也會是同樣的下場,陸衡之索性直接把油燈扔到了一邊。


    宥昀此時倒是後悔,之前沒有把頭發盡數束起了。及腰的長發早已不再乖乖垂落在背後,而是隨著風和大雪,毫無章法的在空中紛飛著。


    枯樹經不住猛烈的風,樹枝被吹落,在各處亂飛著。


    不知何時,天空中飄落的不再單單是雪,還有細小的冰雹夾雜在風裏,直直地砸了下來。


    “今年真是奇。”陸衡之說道。“往年冬季,東關這邊也就偶爾下些薄雪,今年的雪卻要趕得上北境。


    而且下個雪怎麽還說下就下,和夏日的陣雨似得,又猛又急。


    我在這兒生活了二十來年,幾曾遇到過這般大雪?若不是知道人無法操控天氣,我都要覺得是長孫遲的同夥搞得鬼了。”


    宥昀和陸衡之,開始摸黑向著屋子的方向走。


    宥昀帶著幾分認真說道:“這雪確實與北關的雪有得一拚,說不定真是東傀人的巫術起了作用。”


    “你別嚇我。”陸衡之下意識轉頭,向著宥昀的方向看過去,不過因為夜裏太黑,和大雪的遮擋,陸衡之隻勉強看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雖然明明知道那人影是宥昀,但在這個環境下,和宥昀剛才說“大雪是因為東傀人的巫術”的烘托下,陸衡之還是感到了一絲寒意。


    也許是因為大雪、冰雹、烈風,真的讓人感到寒冷吧。陸衡之在感到寒意過後,倒還算鎮定,神情裏也沒有出現什麽奇怪的地方。


    “你這個在北關待過的人,都說這雪賽得上北關的雪,可見這雪確實是兇猛了。”陸衡之沒有再提起東傀人、和他們的巫術,隻是如此說道。


    雖然陸衡之有意不想再提起,什麽巫術之流,但是宥昀卻好像並不打算放過他。“那小陸將軍認為,這雪到底是不是東傀人的巫術造成的?”


    陸衡之想了想東傀人那神叨叨的巫術,覺得如果這雪真是東傀人的巫術造成的,恐怕要比讓他獨自一人,對上一萬東傀軍還可怕的多。


    畢竟一萬東傀軍還是人力,巫術要是真的,就不知道是什麽力量了。


    關於東傀人的巫術究竟有沒有用,陸衡之心裏也拿不準,他沒有迴答宥昀的問題,而是反問宥昀道:


    “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喜歡迷信了?”


    聽了陸衡之的話,宥昀的語氣裏帶著些懵懂問道:“我何時迷信了?”


    雖然聽宥昀的語氣,好像真的不知陸衡之在問些什麽。可陸衡之心裏清楚,宥昀不可能真的不知道,不過是在跟他裝傻。


    “你不迷信,你還說大雪有可能是東傀人的巫術造成的?”說這一句時,陸衡的聲音裏好像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怒氣。


    宥昀清清淡淡的說道:“世人都盛傳東傀人的巫術,可通天地,滅鬼神。


    我這麽說無非是因為,這東傀的巫術聲名遠播,幾乎沒有人不知道。”


    宥昀的前兩句話聽著倒是還算是正常,不過在之後的話裏,他的聲音裏就帶上了一絲調侃了。


    “小陸將軍和東傀接觸的時間,比我長得多,應是比我更了解東傀。


    東傀巫術一向傳得詭譎怪誕,說這些無非是我好奇,這些四處流傳的傳言裏有幾分真、幾分假罷了。


    若是巫術真的能起到作用,也就不算是迷信。


    既然連小陸將軍自己,都不敢斷定東傀巫術毫無作用,我就算真的信了,又怎麽會是迷信?


    而且這話題,本是小陸將軍先提起,“長孫遲同夥搞鬼”,才引發的。小陸將軍氣什麽?”


    宥昀一番話,把陸衡之的那點子氣,全堵了迴去,讓陸衡之不好再說什麽。


    陸衡之沉默了一陣,一直到屋子出現在眼前,光亮逐漸增加。陸衡之才轉頭看著在風雪的吹打下,變得十分狼狽的宥昀,重新出了聲:


    “你其實根本沒覺得這場雪,真的是東傀巫術造成的吧。”


    宥昀一邊把粘在臉上、胸前的濕發扔到背後,一邊答道:“嗯,不過是一句戲言,沒想到小陸將軍會當真。”


    宥昀的迴答,分明是陸衡之意料之中的答案,卻還是讓他心裏的氣再度翻了上來,“你若是我弟,現在定不會安然無恙。”


    陸衡之不再看去宥昀,先一步進了室內。


    “如此,多謝小陸將軍了?”宥昀說道。他微微笑著,跟在陸衡之身後進了屋子。


    不過盡管嘴上這般說著“多謝”,宥昀卻沒有一絲想要反思的意思。


    “東傀還在外麵虎視眈眈的盯著鐵礦;天氣又十分惡劣;背後不知還有誰盯著我們,等著在關鍵時候,捅一刀。


    你倒還笑得出來。”陸衡之看了宥昀一眼,有些無奈的說道。


    他不知從哪找出了兩條幹淨的臉巾,扔了一條給宥昀。


    隨便抹了一把滿是水的臉,宥昀不以為意的說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總不能遇到些不順就總苦著一張臉。”


    看了看手中的臉巾,宥昀有些奇怪的問道:“不過這將軍府的大廳中,哪兒來的臉巾?”


    “不止臉巾,還有衣服。”陸衡之又不知從哪兒拿出了兩套冬衣。


    “我們陸家不拘泥於形式,隻管方便。平日裏都待在軍營裏,這將軍府本也不長住。


    素日裏也沒有客人會來將軍府拜訪,所以這兒就放了些換洗衣物、臉巾、水壺什麽的。”


    宥昀點了點頭,說道:“不愧是陸家,別具一格。”


    …………


    重新收拾妥當之後,宥昀看著陸衡之又找出了炭盆和炭火以後,已經不感到奇怪了。


    “大櫟的武將,鮮少是與長孫家無關的。”宥昀認真的說道。


    “東關軍中不止長孫遲一個將軍姓長孫。而且即便是不姓長孫的將軍,也多多少少與長孫家有過糾葛。


    長孫家名義上的家主,雖然還是長孫鴻大將軍,但他卻常年駐守在北關。北關遠離京城,長孫鴻大將軍又多年未曾迴京。


    長孫家族在京城裏的掌權人,在名義上固然還是長孫鴻,但背地裏早就換了人。


    近年來,長孫家嫡係子嗣一直稀少,旁係卻十分的枝繁葉茂。


    不同於長孫鴻大將軍一支的嫡係血脈,長孫家的旁係血脈,一向以不擇手段著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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