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夏顏迴公司上班,周瀟瀟開車去了陸川穎的書店。


    說起來,周瀟瀟實則不願開陸川崎的車,可是東區別墅地處偏僻,別說地鐵,公交出租皆是沒有,她隻好聽從秦叔的建議挑了陸川崎最不起眼的一輛寶馬,即使如此,周瀟瀟仍舊覺得不妥,心裏難免忐忑,隻不過有其他要緊的事,便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到的書店,與陸川穎閑聊了幾句,陸川穎忽然說她大哥在酒吧,問她要不要下去坐會兒。


    周瀟瀟已然沒了工作,左右無事,何況,心內總歸因為那個什麽神經疾病有些悶悶的,所以就先陸川穎一步下樓去。


    酒吧裏,陸川航正聽經理匯報本月的業績以及一些商業消息。


    跟其他小商小販比起來,酒吧還有一個隱蔽的好處,來此處的至少也是白領,金融行業的從業者頗多,還有不少經商之輩,所以消息自然也能夠很快地收集起來。


    周瀟瀟從門而入,一邊去往吧台,一邊四下尋找陸川航的身影,她的印象裏還是第一次來酒吧的記憶,溫文爾雅,坐著輪椅的大男孩。


    在吧台正中找位置坐下,正要出聲要杯酒,陸川航已悄無聲息地行至右側,隻見他隻一抬手,吧台內的小哥立即心領神會配酒去了。


    看著那副麵帶微笑的臉龐,周瀟瀟心想,果然就是這樣,陸川航自帶一股書生意氣,非凡顏色神采奕奕,真真是比他那個弟弟斯文多了。


    見周瀟瀟隻盯著自己卻不開口,陸川航往前移了半步,開口:“去了十天,感覺如何?”


    十天?周瀟瀟頓了一下,旅遊的事沒印象了,她的腦海裏想起中午夏顏的話,大家都知道周瀟瀟的病情。


    “不記得了。”她有些頹喪地轉身拿了已放在眼前的酒杯,仰頭就灌了下去。


    陸川航見情勢不對,正準備開口攔她,卻看到酒已下肚,停在半空的手隻好收迴。


    “那小子欺負你了?”不然她怎麽會看起來很是愁悶的樣子。


    小哥加了酒,周瀟瀟端起來似乎沒有要喝的意思,隻盯著那外沿,仿佛那上麵講述著故事,忽然周瀟瀟轉向陸川航,唇角略帶苦澀,撇了撇嘴,才開口問:“你也知道我的病是不是?”


    原來是因為這個,陸川崎竟是沒跟她說嗎?還是說了,隻不過在幾次遺忘過程中湊巧被壓在了記憶深處?


    “知道,不是什麽大病,想它做什麽?”


    “那什麽算大病?癌症?不治之症?”


    陸川航一噎,她很在意?


    “通常神經類疾病多與個人情誌不疏有關,倘若心態放好,自然也會不治而愈,所以不算大病。”


    道理誰不知道?周瀟瀟又何嚐不知?隻是自己心思沉重由來已久,背負在心頭的惱恨和自責一刻也不曾放下,隻怕隻待哪日身死氣結方能徹底解脫。


    “我知道。”周瀟瀟輕輕迴複。


    看著垂頭喪氣趴下去的周瀟瀟,陸川航的心揪了一下,他知道自己不能表現任何在意,隻能以大哥的身份去開解一二,可心還是止不住地疼了起來,有那麽一絲懊惱沒有早點認識這個女孩,甚至再一步想,自己當初眼瞎心盲愛了連秀秀十年,哪怕命運眷顧一些,即使折壽,隻為早幾個月認識她,可,如此自私的想法自己都有些鄙夷。


    轉念一想,又要感謝上蒼,給他本來無望的人生帶來希望,愛的真諦本就不在於得到,而在於付出,而結果不管是一抹微笑,還是一杯茶,都是滿心歡喜聚在心懷,緣起緣落皆是值得。


    於是陸川航也端了酒,那是吧台小哥特地為他調製的,他舉著杯子對周瀟瀟笑著說:“來,小丫頭,我敬你一杯!”


    周瀟瀟坐直,臉上愁雲慘淡,苦笑著說:“敬什麽?”


    “敬你……就敬你如今恢複自由,不必再給梔子當牛做馬!”


    輕輕地“噗嗤”一聲,周瀟瀟笑著說:“我算什麽當牛做馬!掙份工資罷了。”


    終於有笑意重新浮上那張本就有些淡黃的臉,可是心底的苦卻不是隨便一句玩笑就可以揮去的。


    兩人沉默了片刻,陸川航才又問道:“今後有什麽打算?”


    不知為何,陸川航有預感,周瀟瀟並不看好與陸川崎的婚姻,也隱隱覺得前路也許並非坦途。


    周瀟瀟怔在那裏,目光望向陸川航,又似乎看穿了他,正漫遊在異國他鄉。漫天飛雪,異常寒冷,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目之所及皆是刺眼的銀白,路盡頭還有路,仿佛遊蕩在外的孤魂野鬼,沒有落腳之地。


    猛地感到手麵上一涼,神思恍惚間,看清麵前的人,先是低頭迴想一下,才抬頭說:“暫時沒什麽打算,反正就是找工作。”


    “不去愛羅?”


    “不去。”


    “你和川崎……說好什麽時候結婚了嗎?”


    “結婚?”這個問題,周瀟瀟一直都在迴避,這次她發現自己有頑疾在身,更是不可能答應考慮婚姻,隻反問道:“為什麽一定要結婚?”


    “你不喜歡川崎嗎?”陸川航的心跳忽而加速起來,竟是有幾分期待她的答案。


    “喜歡。”一句話澆滅了陸川航內心那點點星火。


    “你是覺得,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可以這麽說吧。”婚姻會抹去愛情所有的美好,貼得越近,越能夠看清對方的嘴臉,撥開迷霧,所有的不堪和真實暴露無遺,這才是最恐怖的,所謂的改變不過是一種錯覺,或者說是雙方的正視讓哪怕一粒沙子都進不得眼睛。


    “何必如此悲觀呢?隻要雙方用心經營,愛情可以保鮮。”


    “人心思變,沒有人會固步不前,總有一天雙方不再同步,感情就有了裂縫,一旦裂開便有了痕跡,再無法恢複如初。”


    誠然,感情的事陸川航也覺得自己沒有說話的分量,畢竟他被騙了那麽久而不自知。可人世間的美好怕是就在於當下的激蕩人心,如果貪求永恆隻會傷心欲絕,過於糾結於結果恐怕會錯過最燦爛的煙火,偏偏人往往被感情遮目,不辨是非,不去深究,更甚者目中無人,說起來,貪得無厭失了本心。


    “瀟瀟,你有考慮過去留學嗎?”


    “你是說出國?嗯……像你們一樣學幾門外語?可……那於我來說沒什麽用。”周瀟瀟自嘲一笑。


    “瀟瀟,你心有鬱結,這點誰也幫不了你,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盡可能多地和人交流,比較各自的生活,對你有無限好處。”


    酒中放了冰塊,下肚後,人瞬時清醒,留學?確實不失為一個好出口,既可以暫時遠離這段感情,給彼此時間去看清內心所需,又可以調理心情,重新認識自己。


    “好,我考慮一下。”


    “川崎那兒你跟他好好談談,他很愛你。”


    “嗯。”


    陸川穎在書店又忙了好大會兒才下樓,等來到周瀟瀟一側,隻見兩人都默默喝著酒,氣氛有些壓抑,心裏猜測,別是大哥告白了吧?所以隻得貼近周瀟瀟耳邊低聲問道:“你們吵架了?”


    周瀟瀟驚了一跳,險些彈起來。看清來人,隨著陸川穎的提示去看陸川航,他也在喝酒,周瀟瀟眼神斜迴來:“怎麽了?”


    “你們倆怎麽迴事?”


    “什麽怎麽迴事?”這話問得好生古怪,周瀟瀟背順勢往後靠去。


    “你們如此安靜嚇了我一跳。”


    “沒事。你忙完了?”


    “嗯,不知道為何今天人突然多了不少,想是學校開學了,大人小孩都有了看書的意識,隻是還是要養成習慣才行,他人的一時催促,並非自願的牽強翻看,是對寫書人的一種褻瀆。”


    “是,國人每年平均讀書量遠低於國外,比起古人的惜字如金,我們現在在速食時代,享受信息爆炸的同時,也被信息裹挾,有時不免被信息或道德綁架,時人道德的丟失直接導致以次充好,也會為賦新詞強說愁,流露在外的不再是真情實感,更多是賺取流量和淚點的營銷,背後更是有資本運作,純粹變得異常難得。”


    這段論述又激起了陸川航的興趣,搭腔:“瀟瀟,西方哲學早於東方,也比東方哲學更偏於理性,很適合你,也許可以解開你的迷惑。”


    哲學,一個可望不可即的世界,周瀟瀟很難想象自己跟哲學搭上邊,終是笑了笑,又飲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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