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在此人出現後第一時間便看到此人,眼眸中倏然一閃。隨即轉頭小聲對著端木邪說道:“莫要抬頭。”端木邪聞言手中的筷子一滯,又把頭往低壓了些,隨即放下筷子端起酒杯,這家夥借著喝酒用袖袍擋住臉,小聲問道:“你認識此人?”“此人便是柳家負責柳家海上生意的二爺柳元汋。““柳元瘸?這名字,當真會起。”端木邪斜眼瞧了眼寒江雪,眼中戲謔。“汝這廝,這話若是教那柳家二爺聽到了,定會將汝喂了那碧落海的血鯊。”正在二人嘀嘀咕咕之時,卻見那柳二爺拖著殘腿向著這麵走了過來。“莫不是聽到了?這也太耳順了些!”端木邪看到這一幕,嚇得縮了縮脖子。雖說這柳元汋看著有腿疾,但身上似是有股鐵血。且唿吸間氣息平穩,方才見到時,三人便就有種很直觀的感覺:他們仨加起來用盡手段去偷襲怕是也幹不過。


    寒江雪見已無法避開,便大方站了起來,雙臂齊胸,雙手高於頭頂鄭重行禮道:“寒江雪見過柳二伯。”“心水侄兒,我方一進船艙便看到了你,你這是去往何處啊?”柳元汋雙手拄著拐,笑吟吟的看著寒江雪,眼神瞟了眼雲觀隨即停在了端木邪身上然後又看迴寒江雪。“吾等幾人欲往雪曼城遊曆一番,卻不知柳二伯也在此船之上,當真是巧得緊。”寒江雪也是笑著看向柳元汋。“你等可是去看那鶴神祭?”“正是。”端木邪聽著二人對話並無勞什子幹貨,又低下頭開始喝酒。“年關將近,在海上飄蕩了大半年,也該迴族內一趟不是?如此,我便不打擾幾個小友的雅興了?”柳元汋從方才雲觀起身讓出的椅子上站了起來。迴頭看了眼管家老者,老者會意從袖中取出一塊木牌來遞給柳元汋。柳元汋走到寒江雪身邊,將牌子又遞給寒江雪道:“既然見到心水賢侄了,我這長輩也不能少了禮,此船是我柳家的營生,你們需要酒菜客房盡管去挑些如意的,待得下船之時將此牌交還給我這老夥計便可。”“寒江雪也是不客氣,笑著將木牌揣到懷裏,隨後行了一禮道:“如此,吾便謝謝柳二伯的好意了。”端木邪看到這柳元汋如此爽利,也放下手中酒杯站了起來還了個禮,卻是嘴中還有些魚肉,也聽不清在嘟囔什麽。


    柳元汋看著這貨如此,也是啞然笑了笑,提起手杖隨便迴了個禮。轉身準備離去時卻又突然迴過身來雙眼直愣愣的看著端木邪說道:“這位小友,在這船上我柳家不敢說完全護你周全,保你性命還是無虞的。但你若是這般大喇喇的就去那雪曼城怕是有些不妥。”端木邪聽聞此言也無法掩飾驚容,差些讓那魚肉嗆到。隨即又是認真向著柳元汋行了個禮。身份既已被識破,索性也不囉嗦:“小子端木邪,多謝柳二伯提點。”柳元汋嗯了一聲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卻又側過頭來說道:“方我年少時,帶著水軍在這碧落海中巡弋,卻不想與那不法之地的海盜群相遇,我們一艘船被八艘圍的如鐵桶,我帶著數百水勇與數千海匪從初晨拚到了正午,直到我青陽海軍馳援而來之時,隻剩下十七人還活著,我身後這老夥計也是當時活下來的。”柳元汋說著指向那老管家樣的老人,老人也是一臉唏噓模樣。“我當時身中二十餘刀,還被射了幾箭,我這條腿就是那時廢的,小友可莫要再取笑我這老瘸子了。”柳元汋說著這話,臉上帶著笑容,似是迴憶往昔。隨即恢複了先前那一絲鐵血,背影看上去森冷入刀。忽的又似是佝僂了下來,拄拐慢慢走遠了。再看身後那端木邪此刻,頭上豆一樣的汗珠終是滾落了下來。一臉駭然的看著寒江雪,神情中意味清晰:“還真聽到了?”寒江雪一臉無奈,苦笑著向柳家二爺的背影行了一禮,待得柳元汋走了方才站直身子,嘴中說著:“這柳家一門雙龍,家父都是有些敬畏,你這廝...”看那端木邪擦著汗,也是再未有下文。


    一路一帆風順,再未起什麽幹戈,樓船平穩在青龍湖中行駛了將近半月有餘,終是到了青龍湖北方與那雪曼城接壤的月泉港。“從這月泉港再往北走數十裏,便是嵐澤。”港口上,老管家指著北方對幾人笑著說著去往嵐澤的方向。“這些時日叨擾張老哥了,待再有機會我在陪您喝幾盅!”端木邪呲牙和老管家客套著,這幾日倆人可是天天醉著,倆酒徒愣是喝成了往年交。寒江雪和雲觀也是向著老人行禮告辭。三人目送老人迴到小船上,轉身進了鎮子。路上並未有什麽異樣,也再未遇到刺客襲擊。倒是在將近到達嵐澤之時,遇到一夥大澤上的小賊,這夥小賊提著樸刀,光著膀子,領頭的賊寇貫口都還未說出就被端木邪一腳踹暈了過去。雲觀與寒江雪二人甚至都未曾拔出佩刀,饒有興趣的看著前麵的端木邪一拳一個的教他們做人,眾賊寇看著端木邪逞兇,卻是也未漏出膽怯,一個小嘍囉從懷中掏出一捆衝天炮,啪的一聲朝天拉開。不多時,隻見遠處地上跑來數百衣衫混亂的賊寇,有的像獵戶,有的像農夫,有些又是穿著殘破的軍甲,似是逃兵,隻見這批人個個佩刀,此時正不要命的向著這麵跑來。本來看戲的寒江雪看到這一幕眼皮一跳,依然準備拔劍,然而雲觀卻按住了他欲要拔劍的手,指了指那群人身後。端木邪本來也是看著瞪眼,卻發現這些人並無多大戰意,不是衝鋒卻似是逃跑一般,端木邪極目遠眺後方,忽的咧嘴一笑,再看那群人的身後,一條龐大的綠蛟也是沒命的追著他們,在那大澤之間時隱時現。可是這綠蛟也是無意吞吃前方的人群,正拚了命的逃竄,那對拳頭大小的雙眼還時不時向著後方天空撇去。就在這時,一聲悠長的鶴鳴響徹天際,從遠處天邊一頭巨大的黑鶴快速飛了過來,一個輕巧的起落便將那條長約十仗有餘的綠蛟捉走了,這時眾賊看著黑鶴,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賊寇大喊:“天官來了!此處已是雪曼城邊緣,快退!”端木邪看著黑鶴又轉身遠去,地平線上隱隱可看到一株的樹幹的影子,有些驚喜又有些疑惑的轉頭看向寒江雪道:“這便到雪曼城了?”寒江雪搖頭說道:“還未到,大伯說過,若是到了這月泉港,還需要坐三日的滑船才能到。”


    幾人看著鳥獸散的小賊,端木邪也失了和這些賊寇玩鬧的樂子,撇了撇嘴三人再次踏上路程,一直又走了近一個時辰才看到比之月泉港相對要小的村落看到一些不似江河湖海所用行船的類似船隻的大船,這船底部平坦,前麵有數十個纖夫拉著繩索,此刻除了已經出發的船隻,還有些未曾離開的,眾纖夫坐在村落邊緣的棚屋內吃著幹糧,時而聊上幾句。三人走到村落又是用了一刻鍾,一個身著白甲的士兵正和幾個纖夫隨意的聊著什麽,時不時還有笑聲傳來,一個拿著竹筐的兵士在旁聽著,也是跟著笑。見有人來,一臉堆笑的走了過來問道:“幾位小哥可是要乘坐滑船?”“原來這玩意兒就叫滑船。”端木邪一臉了然的說道,隨即也是向著兵士拱了拱手,點頭應是。幾人繳納了銀錢之後便走向離這最近的一艘滑船,前方的纖夫們已然開始走動,這滑船比之前那樓船不知小了幾許,也隻有五丈長短,寬約三丈。十幾個纖夫就在頭裏拉著,船已經是慢慢動了起來,隨著大澤之水逐漸濕滑,頭裏的纖夫開始小跑起來,一邊跑還一邊唱著歡快的號子,三人站在船頭也是看的有趣。


    到了夜間,滑船逐漸停止滑動,纖夫們以最快的速度爬上船舷,從船內取出一些藥粉,灑在了滑船的周邊,然後又迅速上船,拉開篷布蓋住甲板上的火光,做完這一切,一個領頭的老船工似是鬆了一口氣,開始招唿纖夫們吃飯。老船夫此時又走到端木邪幾人身邊,笑著說道:“幾位客人,還請進船艙休息,內裏有吃食酒水招待各位,這天一黑綠蛟就要出來了,我們方才灑在船周的便是阻那綠蛟靠近的藥粉。”三人聽得如此,也是道謝後進了船艙。“這東部大澤如此廣袤,為何隻有靠近雪曼的嵐澤會有綠蛟出沒呢?”雲觀很好奇的問寒江雪,寒江雪卻也是搖頭。三人見沒有頭緒便也不再去想,走到艙內隨意吃喝了些東西便早早休息......


    時間迴到鶴神祭當夜,差點被綠蛟吞了的端木邪此刻卻是已然在某個樹冠之上熱鬧的花樓裏,“來來來,今日可是我救了你,你可得陪我喝好了!”端木邪看了眼已經喝倒在桌下的雲觀,搖了搖頭看向寒江雪,寒江雪揉著額頭,也是即將倒地的模樣:“吾...已然...是不能再喝了。”端木邪斜眼看著麵紅耳赤的寒江雪,撇了撇嘴,直接提起酒壺喝了起來。正當此時,北進關一隻鷂鷹背負一封插著血羽的信件,急速飛向南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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