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烈陽曆379年,炎陽暻楽22年。已在南雒生活一年有餘的端木邪此時正坐在南雒城外淩波湖邊垂釣,寒江雪在一旁抿著茶水,一副悠閑自在。“木大哥,咬鉤了!”“小五子快來助我!”梁五和端木邪二人上躥下跳,將一條二尺左右的大魚著急忙慌的拽上岸來。“這廝可真是個大家夥,讓小爺這頓費勁!”端木邪咧嘴笑罵道。“木大哥真乃福運之人,這才不到半日便釣了這許多。”“你這廝少給小爺拍馬屁!把那些小的都放了吧,這條足矣。”“上天有好生之德,汝真乃大德之人,吾不如也。”“寒江雪,你二人可真乃天生的主仆!”三人笑鬧著往南雒城方向走去。這一年裏,木也之名已被南雒城內各府所知,加上每每出門也是易容變裝,眾人隻道是寒祭酒破例又收的門徒,聽此人名姓便以為又是哪裏的窮苦書生,又聽聞這木也過目不忘,又聰慧異常,深得寒祭酒喜愛,隻道是寒祭酒又多了一個有大才的愛徒,至於其他,普通人也不甚知悉,故而不曾多想。而那幾個大家族雖是心知肚明此人的來曆,可觀其在此期間也無甚舉動,並未給這南雒帶來什麽波瀾,便也不去點破。


    待得二人入城,寒江雪看看魚,笑道:“翠泉樓?”“甚好!”端木邪拎了拎手中的大魚,也是目光一閃。這翠泉樓的糖醋鯉魚是這南雒一絕,自從寒江雪帶著端木邪來過一迴,從此便成了此處常客。三人徑直向那翠泉樓走去,南雒城作為百年城邦,城內繁華無比,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人聲喧鬧,路邊小攤之上所販之物應有盡有,三人無事,也是東瞧西逛,正在這時,城門方向傳來喧鬧之聲,幾匹烈馬自城外飛奔而來,帶起滿地塵土,街上行人唯恐避讓不及,頓時亂做一團,一個捧著煙杆的老人領著孫兒走在當街,眼看著那頭前的烈馬便要踏將而過,端木邪一把將手中的魚甩向梁五,腳尖一點便衝了過去,梁五被魚砸了個趔趄,正恍惚間便看到端木邪飛身上馬一腳將馬上之人踹飛了出去,隨即自己穩坐馬鞍,一把拉住了韁繩,馬兒突然被人一拽,吃痛之下嘶叫著人立而起,待得那馬兒前蹄落地,馬鼻離著老人的後脖頸隻差一指的距離,那烈馬喘著粗氣,濕熱的氣息噴到老人脖頸裏,老人感到後腦有些異樣,這才緩緩的轉過身去,看到一個碩大的馬臉近在咫尺,嚇得一個哆嗦,帶著小孫兒退了幾步後呆立當場,街上一片寂靜,隻有那馬兒的喘息和孩子漸漸變大的哭聲,端木邪跳下馬,走到一小販攤前,扔過去一個大子兒順手拿起一串糖葫蘆,走到老人近前,將手中糖葫蘆遞給孩童,隨手摸了摸孩童小腦袋,問道:“老人家無礙吧?”老人看明白發生了什麽,急忙向端木邪行禮作揖:“多謝這位小哥了!”隨即將煙杆別到腰間,抱起已經哭聲漸止的孩童,孩童吃著糖葫蘆,瞧著端木邪傻樂。


    直到這時後麵幾匹馬才趕了上來,馬上之人皆輕甲負刀,此時都從背後拔出刀來,動作整齊,殺氣淩然的看向端木邪,“製式馬刀,軍中之人。”寒江雪趕上來對著端木邪背身小聲言語,“你是何人?”這時一個冰冷生硬的聲音從騎兵後方傳來,眾人向出聲之人方向看去,隻見一個身著黑色皮甲的青年揉著手腕慢慢走來,那手腕之上一個清晰的大腳印子格外明顯,“我乃木也,到得城內還如此策馬狂奔,你又是哪個?”端木邪和寒江雪並排站到一起,身後跟著拎著魚的梁五。“原來是寒祭酒的得意門生,隻以為兄台文章了得,不想身手也如此利落。”黑甲青年深深看了眼端木邪的眼睛,放下雙手,阻止馬上騎兵動作,不待寒江雪告知端木邪自己身份,自報家門道:“我名叫姬賽河,炎陽先鋒營遊騎校尉,先前卻是有不當之處。還望見諒!”姬賽河又迴頭向眾騎兵說道:“你等牽我馬匹且先迴去,取些銀錢給那老者壓驚,從我軍餉內扣,我之後自己迴去,你等迴去時莫要騎馬。給我記下二十軍棍,我迴來後自當領罰!”“是!”眾人刀迴鞘內,齊齊下馬,給了老人一些銀錢,隨即牽馬默默離開。


    街上等著看熱鬧的閑人見無事發生,頓做鳥獸散。端木邪看到此人如此行事,麵色隨之緩和,旁邊的寒江雪卻是微一皺眉,隨即麵色恢複平靜。端木邪上前一步,抱拳道:“姬兄倒是磊落,反倒是我方才出手重了些。”“無妨!倒是我還想再挨兩腳,有機會還望木兄賜教一二。”姬賽河渾不在意的笑著說道。二人聊得正歡,寒江雪也上來招唿道:“原來是文夔兄。”這是姬賽河的表字,親近之人平日裏才會叫起。姬賽河似是才見到寒江雪,隨即朗聲道:“原來心水賢弟也在此,你怎的有此閑心在街上遊逛?素知心水賢弟可是終日閉門苦讀啊。”心水便是寒江雪的字。寒江雪隨即笑著上前作揖道:“勞逸結合方能體現開卷有益,吾與木兄今日便是去城外淩波湖垂釣,方才歸來便在此遇到了文夔兄。”“心水倒是好雅興,可有收獲?”姬賽河笑著看向端木邪身後的梁五,寒江雪指了指梁五手中的大魚道:“本來是有好些小雜魚,木兄其後又釣到一條大的,雜魚自然是放歸江湖了。”說罷眼神戲謔的看向姬賽河,姬賽河看著寒江雪,雙眼微一眯瞪,二人便是大笑起來。端木邪看了眼神神鬼鬼的二人,也不管其他,便出聲邀請道:“那翠泉樓糖醋魚乃是一絕,我們正是要去那來著,這魚忒大,我二人可是吃不下。今日如此結識姬兄,也是緣分,不如同去翠泉樓喝一杯可否?”姬賽河也是拱手行禮,笑著說道:“如此,在下便卻之不恭了!”


    幾人趕到那翠泉樓,掌櫃的看到兩個大家族的子弟,隨即親自出去相迎:“未知二位少爺今日大駕光臨!我這便馬上去讓人清了場!”“掌櫃的不必了,吾等怎能壞了汝的生意。且說這酒樓乃是熱鬧之所,少了人氣吃飯也不香了。”寒江雪微笑說著,“心水所言甚是,找個樓上雅間即可。”姬賽河隨即附和道。掌櫃看幾人是當真不在意,也樂得如此,便引著幾人上了樓,到了雅間之內,寒江雪讓梁五將魚交給掌櫃,掌櫃理會,提著魚親自向著後堂吆喝道:“有貴客到!馬上來將我手中的魚做了,可要用心!”“好酒盡管上來!”姬賽河向著掌櫃吩咐,“文夔兄,非也,這糖醋魚配著烈酒,那味道才是講究,好酒太柔,可嚐不出那味道來。來一壺燙過的老白幹,再上幾個招牌菜。”寒江雪在一旁打斷姬賽河,向著掌櫃道。“寒少爺真乃行家!這醋魚就著老白幹可是妙極。”掌櫃的也連忙怕馬屁道。“心水可是當真講究啊!”姬賽河也是笑著搖頭指著寒江雪說道。“文夔兄又錯了,這也是吾這木師弟告知於吾,他自小在海邊長大,對於這生鮮之物如何烹飪頗有些見解。”寒江雪指向端木邪,眼神裏頗有些玩味之意。“我這今日出門卻是未看黃曆啊,辰時便出城打獵卻未獵得絲毫,這會又是連連出錯,待上得酒來我當自罰一杯。”姬賽河扶額苦笑,隨即看向端木邪:“不過,有件事我卻是不會錯,這木兄怕也是不姓木吧?”“文夔兄既早已知曉,此間隻有吾等三人,又何必再出言試探?”寒江雪麵色平淡,喝了一口茶水,眼含笑意看著姬賽河,“既如此,我便鬥膽稱唿一聲端木兄可否?”“自當如此,稱唿而已,何必計較那許多。倒是姬兄不計較我這身份倒也甚是感激。”看著端木邪渾不在意的樣子,姬賽河也是笑著不再言語。


    席間幾人風花雪月天南海北的隨意閑聊,喝酒吃魚也是頗為融洽。待得吃罷出了酒樓,看日色已是接近申時。看似微微有些醉意的三人,約好過些時日同去垂釣再來此暢談後,姬賽河便向著二人告辭離去。待得姬賽河走遠,二人臉上也沒了笑模樣,迴身便向南嶺王府走去,“這姬賽河乃是現任懷襄王姬慶琺三子,在城郊先鋒營任職,軍中無事時便會迴南雒城內住在這姬家的老宅之中,平日與吾甚少交往,也隻是在秋獵上見過幾麵,此人心機深沉,城府極為深厚,日後成就怕也是不低。”寒江雪對端木邪低聲說道。“我知道。”端木邪也不多言,雙眼看著前路,走了一段路又突然開口:“今日我向他襲去,觀他眼中並無驚慌之色,看似胡亂舉手格擋,雙腿卻是已經鬆開了馬腹,我便多加了幾分力道,他卻借著我的腳沾之即走,落地之時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來,我便知此人不善。再觀其後行事,現在想來也是心中悚然。”寒江雪皺眉:“這姬家權勢滔天,小輩之中皆是人傑,卻無一人有飛揚跋扈之舉,看似不爭,實則所圖不小。讓人心中難免憂慮。”端木邪想了想說道:“你也莫要想太多,許是家中管教極嚴的緣故,我聽聞這姬家後輩自小便要按照行伍規矩行事,家中兒郎十六時隻要是健全之人皆要入軍籍,進了行伍之後也無任何照拂,全部隨普通軍卒一同操練起居,若有過錯,責罰卻是超過他人。”“這便是可怕之處。”二人對視一眼,都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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