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舒柔慢慢地來到了門口,伸頭一看,門邊蹲著一個人,那蜷縮的姿態,佝僂的身軀,低垂的腦袋,不是呂修傑還能是誰?!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人,唐舒柔的內心就充滿了氣憤, 是那種很恨鐵不成鋼的氣憤。她多希望他能做一個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人。


    而不是整日裝傻賣慘,點頭哈腰,總是直不起身子的活在這個世界裏。


    最可氣的是,他在世人麵前的這個樣子,跟在她麵前那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唯我獨尊的樣子,完全是天壤之別。


    誰都想不到,他用暴力強硬地把她踩在腳底,百般蹂躪時,他的那副麵目可憎的嘴臉,和現在這個窮困潦倒的喪氣羸弱的困苦相,是出於同一張臉。


    世人隻會同情他,卻不知這個乞丐樣的人,即是惡魔。


    看到麵前有雙腳,呂修傑才抬起頭來,他那雙灰暗渾濁的眼睛裏藏了太多的情緒,此刻,他隻是裂開嘴,露出掉落了一半的門牙,慘兮兮地哼唧著:


    “那個……我……我走投無路了……”


    唐舒柔頓時火冒三丈,大聲道:“小青給你租了房子,你有手藝,幹活就有收入,你多能掙錢啊?你出了門照樣找十八的大姑娘,你怎麽會走投無路?”


    呂修傑難堪地想笑也笑不出,他隻是挪動了一下身子,繼續蜷縮著坐在那兒,皮笑肉不笑地哼唧道:


    “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錯……從前,做錯了……我有好日子,不好好過……我後悔了,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諒我吧……我這……我都兩天沒吃飯了……”


    “你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你好意思跟我說你兩天沒吃飯了?看在孩子的麵子上,哼,這是我的孩子,跟你有什麽關係?少在我這裏裝可憐,有多遠死多遠!”


    唐舒柔罵完了就進屋了。


    方懷禮靜靜地站在商店裏看著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大概感受到了唐舒柔曾經受到的苦難。但這會兒的她,就像一隻盛怒的老虎,不能惹。


    等她自己冷靜一會兒,再去安慰比較好。


    秀麗抱著孩子到門口去看了看。呂修傑抬頭看到秀麗,立馬露出了一副討好的嘴臉,笑著道:


    “嘿嘿……秀麗……孩子還乖吧?來,我抱抱……”


    秀麗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看著呂修傑蓬頭垢麵,身上髒兮兮的已經有股味了。這已經是十一月的天了,他居然還穿著單褂,和短褲,腳上連襪子也沒有。


    總之,就是看起來就很慘,十足一個街上的乞丐。


    “你怎麽搞的?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不這樣呢……”秀麗氣唿唿地問道。


    “我……我沒錢吃飯了,也沒錢交房租……在街上待了好幾天了……”


    “你不是會修東西嗎?怎麽會沒錢呢?”


    “錢……都吃飯,就沒錢交房租,連工具都被房東扣去了……我在街上流浪,也沒人讓我修東西了……”呂修傑說著說著,眼睛裏閃爍著淚花。


    這時,秀雲跑了出來,估計是聽到了動靜。


    她看著地上蜷縮著的呂修傑,不忍心地咬著下唇,迴頭看了看商店裏正生氣的唐舒柔,便轉身進屋了。


    不一會兒,端了一大盆晚上的剩菜剩飯出來,她蹲下來,把碗遞到呂修傑麵前,喊道:


    “姐夫,你嫌涼不,要不要我給你熱一熱?”


    呂修傑看了秀雲一眼,又看了看麵前的飯盆,眼睛一下子就濕了。他有些激動地抓住了飯盆,拿起勺子就扒拉了一大口飯。


    然後咕噥著:“不涼,不涼……”


    接著便狼吞虎咽地吃著。


    秀雲擦了擦眼淚,說了句:“你別急,慢慢吃,別噎著了。”


    說完就進屋去了。


    秀麗抱著孩子看到這兒,也不由得有些動容。曾經,這個男人也是帶著她們姐妹搬家,拖著大包的行李,不辭辛苦地給她們找安身之所。


    偶爾掙了錢,他會買早飯來,兩毛五一根的油條,買三根來,就給她們姐妹三人吃,他自己不吃。


    有時候大姐不吃,剩下了,才看見他拿剩下的吃。


    髒活累活,隻要他在,從不讓她們姐妹動手,更是默默地送秀雲上學,送了一年多……


    感動,當然會感動啊。


    怎麽說,也是受過他的照顧和恩惠啊……


    隻是又想到他對大姐的一次次暴力和蹂躪,就覺得不能原諒。


    倘若今天她原諒了他,那就是對不起大姐。


    但,這種的人的可恨之處就在於,他扭曲的人性會讓覺得自己的人性都扭曲了。


    秀雲又急急地端了一杯水出來。用的是她自己的水杯。是呂修傑買來給她的。


    秀雲的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就是在屋裏哭過了。


    “來,姐……你慢慢吃,喝點水……”


    她還是忍不住想喊他姐夫。雖然呂修傑對大姐不好,她們都知道,但他對她們姐妹倆,是真的當自己妹妹在照顧。


    若不是因為不想大姐再受苦,她是不想呂修傑被趕出去的……


    看到秀雲就蹲在那陪著呂修傑,秀麗便抱著孩子進屋來了。來到唐舒柔身邊,含淚說著:


    “大姐,他……他太可憐了……”


    說著說著,就哽咽了。


    唐舒柔氣得就是這個,明明他就是個人間惡魔,但周圍的人還無比同情他……


    就好像她才是那個冷血的不道德的,沒有同情心的惡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方懷禮忽然說了一句。


    二人都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方懷禮又接著道:“但,即使是遇見陌生人有困難,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對吧?”


    聽到這,秀麗瘋狂地點頭。


    唐舒柔又氣又覺得欣慰,因為這個男人,不僅僅是對她好,對周圍的人也不錯。明事理,知進退,是個有腦子的人,不像呂修傑那樣,滿腦子屎!


    方懷禮此刻看著唐舒柔,聲音異常溫柔,低沉內斂,“你好點了嗎?”


    唐舒柔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


    他又接著說道:“咱們想想辦法,總能解決的,畢竟那是曾經的熟人。也是小寶的父親,就算是為了小寶,也不能見死不救,對吧?”


    唐舒柔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她才真正看到了方懷禮的迷人之處,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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