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修傑又跑到他師傅的店裏去接活了。幹了活,師父會給他一些提成。


    等下班迴家的時候,就會沿路撿一些垃圾,廢棄物,石頭,爛磚頭,塑料布。


    帶到唐秀玉家門口的那塊空地上,在那自己蓋房子。


    唐舒柔每天都早早起床,出去進貨賣貨。一天可以賺個一塊錢,一個月就可以掙二十多塊,相當於人家一個月的工資了。


    唐舒柔算著,這活也能幹。


    隻是晚上迴來的時候,能看到呂修傑自己在那門口一塊磚一塊磚地壘房子時,她也有一些動容。


    這個男人,除了情緒爆發的那一刻,他無法控製自己時,是非常可怕的惡魔。其他時間,他就是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綿羊。又聽話,又乖巧。


    無論別人說什麽,他總是笑臉相陪。這也是唐舒柔討厭他的地方,一個男人,若是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人家更不會瞧得起你。


    任何一個人都能對他指手畫腳,都可以對他指指點點,各種嘲笑,而呂修傑呢?仿佛聽不見似的,還是笑嗬嗬地對人家卑躬屈膝,點頭哈腰。


    現在,呂修傑沒有地方住,每天就睡在一個大塑料布裏麵。


    他在外麵撿了一塊三米長,兩米寬的大塑料布。然後在泥地上插了幾根木棍,把塑料布支撐起來,用繩子綁住了,不會被風吹跑。


    每晚,他就睡在那個地方。什麽也沒有,以地為床,以天為蓋,這種日子,他也能受。


    唐舒柔忍不住都要佩服他的忍耐力,這種苦一般人真的是吃不了。


    呂修傑還有個特點,就是愛和人打招唿。


    他來這裏住了沒兩天,就已經和唐秀玉家四麵八方的鄰居打過招唿了。


    “你好你好……大哥你好……”


    “李大姐早啊。好好好……”


    “小六,出去啊……嗯……好……”


    這就是唐舒柔覺得神奇的地方,呂修傑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能耐,也不會把自己擺在一個位置上,更不會考慮自己的情緒,他隻是想裝做一個老好人,想要得到別人的讚同。


    在外人麵前,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老好人,對人對事,都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似乎隻有在唐舒柔的麵前,他才會露出那原始的獸性,對她百般折磨。


    唐秀雲開學了。


    學校在旁邊走路二十分鍾的地方。


    唐秀雲不要人送她。這麽近,才不要送呢。


    但是唐舒柔悄悄地跟著送了兩次,她才發現,在唐秀雲身後五米的地方,有個人,也一直跟著她。


    再看看身形,不是呂修傑是誰?!


    唐舒柔才知道,呂修傑每次都默默地送唐秀雲上學,然後才拐彎去店裏。


    放學時,呂修傑也會在學校附近等著,看唐秀雲到了巷子裏,家附近了,他才離去。繼續去撿他的破爛。


    這些事,唐秀雲甚至都是不知道的。


    所以,唐舒柔完全可以肯定,呂修傑做這些事,並不完全是想感動誰,或是讓唐秀雲記他的情,念他的好。


    因為他知道唐秀雲拒絕別人送他,所以他隻是不放心,悄悄地做。也不需要別人知道。


    從這一點上來看,他確實是老頭子口中說的:是個好孩子。


    過了倆星期,唐秀雲哭著迴來了。


    “怎麽啦?秀雲,出什麽事了?”唐舒柔意識到不對,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


    “是啊,你這好端端的上學,怎麽哭著迴來了?”唐秀玉也急了,抓著唐秀雲上下打量。


    “我……我……我都嚇死了。剛才我走到巷子口的時候,有個男人……他……他上來抓我……”說到這,唐秀雲哭得更兇了。


    “啊?!”


    “啊……不是吧?!”


    眾人皆是一驚。


    “我不認識……好像不是這邊住的……他……他就跟著我,然後到巷子口那裏,就上來抓我……我就叫……”


    其餘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裏。


    唐舒柔急切地問道:“你咋樣?受傷了嗎?”


    唐秀雲搖搖頭,哭著說,“沒有,他就衝上來,抱我……然後……然後我大姐夫就喊了一句,那人就嚇跑了……”


    “哦……你是說,是……呂修傑?”唐秀玉有些難以置信,呂修傑剛好從那救了小妹?這麽巧?


    唐秀雲點點頭,說道:


    “我大姐夫經常會送我上學,接我放學,我有時候都能看到他,他遠遠跟著我,也不來和我說話……我都知道……”


    原來唐秀雲都知道,但是她從沒有提起過,也是個能藏事的姑娘。


    “啊,呂修傑……看不出來,他這麽有心啊……居然送小妹上學,大姐,他人其實不壞的……”


    這些事唐舒柔都知道,“他是不壞,尤其在別人麵前,特別好的一個人。隻是到了我這兒,我就像是他的出氣筒一樣。什麽脾氣都隻會跟我發……”


    “哎呀,那還不是因為當你是自己人嘛~”唐秀玉笑著說。


    “自己人,我就活該受罪?”


    “額……也不是……這是他的問題……不過,大姐,我跟你說,我還看到一次……”


    唐秀玉慢慢地說。


    “什麽啊?”


    “就有一次,有個老太太提著桶,到這邊的水管那去接水嘛。然後挑兩桶水迴去的時候,呂修傑迴來看見了,他毫不猶豫地就跑過去,給那老太太挑水去了……”


    “是嗎?我沒看見……”


    “哎呀,是我親眼看見的,我剛好買菜迴來。那個老太太隔三差五地來挑水,她家住屏山頭上,挺遠的呢。呂修傑挑著水就給人送走了。”


    “我知道他經常幹這事,就想別人都說他好……”唐舒柔心裏有些不平衡。


    “那天,我特意關注了一下,他過了半個多小時才迴來,肯定是給老太太送人家裏去了……你看,其實他人確實是個好人……”


    “所以呢?”唐舒柔有些不高興了。


    “誒……他,他對人都好,不知道怎麽就對你發脾氣,沒個輕重緩急的……這就是傻子嘛~”


    唐秀玉說得對,呂修傑就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傻子。


    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麽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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