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舒柔一路哭,哭得越來越大聲。


    “我不走,我不走!!!你放開我,放開我!滾開啊你!!!”


    她的手腕快被拽脫臼了,也掙脫不了呂修傑那一雙鉗子似的鐵手。


    呂修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知道唐奶奶讓他帶唐舒柔走,並且大喊著,好好照顧她,別讓她迴來。


    他聽話的本性決定了他此刻的堅持,無論唐舒柔如何掙紮,他絕不放手。何況,他等了這麽久,不就是等這句話嗎?


    唐舒柔被拖著走,走了許久,她終於安靜了下來。不哭不鬧不掙紮,乖乖跟著呂修傑走。


    他們走到了渡頭。但此時天還沒亮,還沒有船走。


    呂修傑指著渡頭旁邊的一個小亭子,說道:


    “就在這等一等吧。”


    說完他就自顧自地走過去,找了個靠柱子的拐角,整個人蜷縮在了木凳上。


    那一刻,唐舒柔覺得自己以後完了。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沒有情商,沒有智商,沒有責任心,沒有同情心,她好像掉進了一個冰窟裏。


    唐家出了這麽大的事,他不聞不問。


    他帶著一個女孩半夜走,沒有考慮走不了,如何落腳等問題。


    他隻知道自己找個地方休息去了,也不管她如何。


    甚至,她哭了一路,他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


    唐舒柔越想越覺得可怕,她想跑了,跑迴家去。可又想到唐夫人拿刀的樣子……還是算了,聽奶奶的話吧。迴去也隻會鬧得更兇,現在唐家應該已經亂成麻了。


    唐舒柔跟著走進亭子裏,找了個位置坐下,靠在欄杆上休息。她一閉上眼睛,就是唐夫人那張駭人的臉,她舉著菜刀來砍她的樣子,實在太嚇人了。


    這是她的親媽嗎?她一度懷疑自己不是唐夫人親生的,但奶奶一直都嚴肅地告誡她,別亂說話,你可是堂堂正正的唐家大小姐。


    唐舒柔睡不著,睡一會兒,就被噩夢嚇醒了。


    夢到了唐夫人的菜刀,還夢到了唐老爺的質問……她哭著醒來,發現呂修傑不知何時也不見了。


    轟的一下,唐舒柔整個人懵了。此時此刻,夜半時分,荒山野嶺,鬼哭狼嚎的地方,隻剩她一個人了。她從未如此害怕過,從小到大,她優渥的生活把她滋養的太嬌嫩,從沒試過這麽落魄。


    她想起來找呂修傑,卻又不敢。想大喊,也沒有勇氣。四周黑漆漆的,清冷寂靜,若不是穿著大棉襖,估計她已經凍涼了。


    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唐舒柔有些痛恨自己,她這種膽小懦弱的性子,實在讓自己討厭。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她終於聽到了腳步聲。還有人咳嗽,黑暗中她聽出了,是呂修傑的聲音。這一瞬間,她仿佛找到了依靠。


    人在情急之下,是可以學會妥協的。她願意跟呂修傑在一起,因為現在,她的身邊隻有他了。


    呂修傑抱著一堆草和碎樹枝,放到了亭子的中間,從身上摸出來一盒火柴,還是小心翼翼地點火。這是在畢師傅家裏拿的,當時覺得很神奇,想著以備不時之需,就時刻帶在身上了,現在果然用上了。


    點上了火堆,唐舒柔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了。火光衝破了黑暗,也衝破了他們倆之間的冰冷。


    “冷吧?馬上就暖和了。”這是今天晚上他們倆在一起時,呂修傑第一次開口說話。


    “你帶我去哪?”唐舒柔不確定地問。


    “迴家。”呂修傑含含糊糊地咕噥了一句。


    “哪?”唐舒柔沒聽清,又問道。


    呂修傑清了清嗓子,眼睛隻盯著篝火,不敢看麵前的人,還是底氣不足地說了句:“迴家。”


    “迴……”唐舒柔一下子明白了,他說的迴家是,迴他的家。


    他不是沒有家嗎?父母不是早都過世了,跟著三個哥哥長大的嗎?


    唐舒柔不想直接問,怕傷了他的自尊心。


    呂修傑心裏想的是,不管怎麽樣,他有媳婦了,得迴家給老兩口上個墳,告訴一聲。


    接下來,二人都沒有說話了,抱著火堆,坐到了天亮。


    唐舒柔餓了,肚子一直咕嚕嚕地叫。但看一旁的呂修傑似乎一點感覺也沒有,也許他是餓習慣了吧。唐舒柔不好意思說,隻能默默忍受著。


    渡船來了。二人上船前,唐舒柔糾結了半天。她到底走不走呢?如果走了,離開了這個地方,那恐怕以後就很難再進那個家了。


    可一想到唐夫人昨天舉著刀的那個樣子,又想到了奶奶的囑咐……還是算了,先出去躲躲吧,等她準備好了再迴來吧。不然萬一被唐夫人砍死了,她還沒給老頭送終呢……


    是的,她還沒給老頭送終呢。老頭千叮嚀萬囑咐,別忘了他的話,結果,她還是沒能守著他。唐舒柔覺得自己是虧欠老頭子的,她沒有做到,是她食言了。以後該如何麵對老頭子?


    二人站在渡船邊,開船的中年男人看了看他們倆,問了句:


    “私奔的?”


    唐舒柔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她突然想起來,之前唐秀宜也是要跟呂修傑私奔,聽說他倆也是在渡頭被抓到的。現在,他們的處境像極了……


    看著在水麵上飄動的船,唐舒柔又覺得惡心,居然是她的妹妹要跟她的未婚夫私奔……


    “兩個人,一塊錢。”船夫說。


    “什麽?這麽貴?!”唐舒柔有些吃驚,她還不知道坐船這麽貴,以前跟唐明愛一起出去過兩次,不過那時她還小,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她一直以為坐船很便宜的。最重要的是,現在她身無分文。


    唐舒柔轉頭看了看呂修傑,他居然二話不說,直接脫掉了鞋子,從鞋墊底下拿出了一塊錢……頓時吃驚地張大了嘴巴,他從哪兒來的一塊錢?


    一塊錢並不是小數目……他是有備而來?


    自上次跟唐秀宜私奔未果後,呂修傑就一直在存錢。


    那天的事,他到現在,仍懊悔不已。若不是因為沒帶錢,他早帶著唐秀宜走了,根本不會被抓住。


    畢師傅給他的東西,他都賣了。唐老爺給他的東西,他也都賣了。還是平日畢師傅、唐老爺給他的生活費,他都攢起來了,就是為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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