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呂修傑放下了筷子,唐明愛才開口:


    “吃飽了嗎?”


    呂修傑點點頭,小聲應了一句:


    “嗯。”


    唐明愛滿意地微笑著點點頭,像極了一個慈父。他起身付了錢,喊道:


    “走吧,去修修頭發。我這頭發有點長了。”


    唐舒柔跟在後麵,看著這個老父親帶著這個傻兒子一起去修頭修臉,跟他聊天,好不溫馨。


    其實唐明愛的頭發並不需要修理,他隻是為了給這個小子修整一下。


    等一切完成,呂修傑終於露出了他清秀的麵龐,唐舒柔心中稍稍好了一些,至少,這麽看起來,呂修傑長得還不算醜,濃眉大眼,清秀有餘。瘦高的身材有種落魄書生的感覺。若是再換身行頭,估計看起來會更順眼一些。


    她正想著,便聽唐明愛說道:


    “等會兒到鋪子裏,舒柔,你給小傑找兩身衣服。”


    唐舒柔不服氣的說道:


    “誰買賬?”


    唐明愛笑了笑,很輕鬆地道:


    “我買。你知道什麽樣的適合他,你找。”


    路過一家鞋匠店。唐明愛停了下來,對呂修傑道:


    “穿多大的鞋?”


    鞋匠很熱情地彎腰來看,隻看了一眼,找了一雙布鞋,遞給了呂修傑,道:


    “這雙,保管能穿。試試吧。”


    呂修傑有些驚恐,他腳上的鞋子還是呂叔他兒子的舊鞋,穿了許久,也沒有一雙換洗的。他從小到大,都是穿百家衣,撿破鞋。從沒有買過新鞋新衣服。第一次去唐家說親時,也是借了呂叔兒子的衣服,迴去就還給了人家。


    現在,突然有人要給他換新鞋,他有些緊張,恐懼。甚至害怕他脫下鞋子後,腳上的破洞襪子和味道會讓人恥笑。


    見呂修傑愣住了,鞋匠把他拉到了一個板凳上,按他坐下,把鞋子放在他麵前的地上,伸手要去給他換鞋。他下意識地把腳往後縮了縮。鞋匠不解地笑著,看了看唐明愛,道:


    “唐老爺,這,你新收的幹兒子?”


    唐明愛點點頭,溫和地笑道:


    “小傑,自己試試。”


    呂修傑臉色有些難看,他一下子站起來,有些怒氣衝衝地道:


    “我有鞋子。我有。”


    說著就走了。


    一旁的唐舒柔看愣了,這小子突然來了哪一出?給他買鞋,他還不樂意了?不解道:


    “他幹嘛?脾氣還不小?!”


    唐老爺看著呂修傑離去的背影,對鞋匠說,“行了,把鞋給我吧。”


    付了錢,轉身看呂修傑站在前麵等著呢。便走過去,把鞋子遞給他,道:


    “迴家自己試試,不合適再來換。走吧。”


    唐舒柔氣得想罵人,這小子這麽不識數,唐明愛還要慣著他?!哄著他?!


    呂修傑的臉上又恢複了那小心翼翼的緊張,他怯生生地接過了鞋子,說道:


    “謝謝叔。”


    路上,唐明愛才緩緩道:


    “家裏的事不少,但,以後,你們倆能相互扶持,相互照顧,一定可以……”


    唐舒柔忍不住打斷道:


    “你讓我嫁,我就嫁?!你讓我嫁誰,我就嫁誰?!我是你的東西嗎?我不是個人嗎?”


    唐明愛看了看呂修傑臉上的沉寂,斬釘截鐵,道:


    “我讓你嫁,你嫁,就對了。”


    唐舒柔忍不住接著道:


    “你說嫁就嫁,他一個窮小子,什麽都沒有,我嫁什麽啊?”


    唐明愛不急不緩地安撫道:


    “有,什麽都有。你要什麽都有。”


    “彩禮他有嗎?”


    “有。”


    “三轉一響他有嗎?”


    “有,你放心,都有。”


    “他自己都吃不上飯了,哪裏有?”


    唐明愛轉頭看著唐舒柔,認真地說道:“你放心,我說有,就一樣都不少。別人有的,你都有。”


    呂修傑越走越慢,跟在他們父女後麵,心中開始惴惴不安。他們說的,他都沒有。


    迴到鋪子,唐明愛讓唐舒柔去給呂修傑挑衣服,而他就坐在呂修傑的旁邊,不緊不慢地聊天。


    呂修傑身材高瘦,皮膚也不黑,所以穿衣服並不挑。唐舒柔隨便拿了幾件,他穿上都比較合適。


    這麽一換衣服,唐舒柔瞬間覺得她之前對呂修傑的偏見是有些大,他隻是家庭條件不好,所以才看起來那麽不如人意。如若他生在一個尋常家庭,也不至於看起來那麽不堪吧。


    唐明愛說得對,她隻是比他幸運,生在了一個條件不錯的家裏,所以才有了那一身的傲嬌。


    後來,唐舒平走進來時,也愣了一下,反應了一會兒,才笑道:


    “哦,我說是誰來了,是你啊。哈哈,大伯看人的眼光確實高,一看就變了個人。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這一下就變成誰家的少爺了。哈哈……是不是舒柔?”


    唐舒柔一下子臉就紅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唐舒平這是明顯在嘲笑她呢。


    衣服也換好了,鞋子有點大,但呂修傑一個勁地搖頭說,“不用換,不用,剛好,特別好,很舒服,不用換……”


    那一瞬間,他很舍不得脫下腳上的新鞋,好像拿去換,就拿不迴來了似的。這是他擁有的第一雙新鞋子,他舍不得脫下。


    唐舒柔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舍,明明大了,偏偏說合適。沒見識的樣子真讓她討厭,而其後,又有一絲絲心疼,看得出他很興奮很喜歡。隻是一雙撲通的布鞋,卻能對一個人如此珍貴。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體會。


    走的時候,唐老爺又交待了他幾句:


    “小傑,迴去跟師傅好好學,以後能安身立命養家糊口,這是目前你要做的,最重要的事了。”


    呂修傑一個勁地點頭,他的眼睛有些濕潤,彎著腰低著頭,看那樣子,下一秒他就要給唐明愛跪下了。


    “知道了,叔。謝謝叔。”


    “去吧。找個時間,再喊你呂叔跟你一起來。商量商量,定個日子。”


    “嗯,謝謝叔。”


    看著唐明愛那和藹可親的笑容,唐舒柔覺得自己似乎有一點理解唐明愛了。她隻是給呂修傑換了身衣服,居然有種做了什麽大事的快樂感,原來做好事,幫助人,是真的感覺還不錯。


    她看著呂修傑的背影,居然也沒有那麽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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