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鼓足勇氣,抬頭去看看飯桌,才發現飯離他有點遠。他想盛又不敢盛,隻呆呆地看著桌上的飯盆。


    坐在他旁邊的李有旭早已擠到對麵去坐了。此刻他左右都無人,眾人似乎都在等著看他笑話。這樣把他晾在中間,更是讓他尷尬緊張地咳嗽起來。


    “爹真是的,什麽人都往家裏帶。哎呀,不吃了,看著就吃不下。”


    畢家的四小姐畢嫻榮把飯碗一放,發了句牢騷,起身走了。


    呂修傑的頭幾乎要低到他的碗裏去了。畢嫻榮身旁坐著的是畢師傅的另外兩個徒弟——譚誌強和宋步徐,他們也放下碗,跟著畢嫻榮走了。


    呂修傑知道自己這是不受人待見,於是端起碗,離開了座位,蹲到了牆邊去吃了。


    留在桌上的幾個人都麵麵相覷,還有人忍不住笑出聲。


    這時,三小姐畢芬韻站起來,氣正聲高地道一句:


    “吃飽了就該幹嘛幹嘛去,小心別把自己嗆著了。”


    她站起來,看了牆角的呂修傑一眼,想說點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閉上嘴走了。


    畢雲生見大哥大嫂也放下筷子了,就喊了句:


    “玉媽,來收拾吧。”


    五少爺畢雲啟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他抬起頭,慢慢道:“二哥,我還沒吃完呢。”


    畢雲生一臉壞笑,道:


    “沒吃完,你就跟那個,慢慢吃。玉媽又不會趕你出去。”


    說完他擦擦嘴,得意洋洋地從呂修傑身邊繞過去,走了出去。


    大少爺畢雲憑拉著媳婦也走了,他迴頭看了看畢雲啟,道:


    “慢慢吃,別急。不夠再添。”


    像是對畢雲啟說的,也像是對牆邊吃飯的另一個人說的。


    畢雲啟也抹了嘴巴,走了。


    玉媽進來收拾時,看到呂修傑還蹲在牆角吃飯,一下子,她就愣住了,仿佛看見了她那個在外做工的兒子,隨即眼角有些濕潤。這些窮苦人家的孩子,隻有窮苦人家才能理解,他的這份怯懦來自何處。


    這時,呂修傑碗裏的飯吃完了,他慢慢站起來,看著眼前的玉媽,有點不知所措。滿桌的碗筷擺在那兒,他卻沒有勇氣把自己的碗筷也放上去。


    一直以來,他的那副破碗筷都是他隨身揣在一個破袋子裏的。而這不是他的碗筷,他不敢拿。他慢慢地把自己的碗筷端到玉媽跟前,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給放到……哪裏?廚房在哪裏?”


    玉媽咽下了眼淚,柔聲安慰道:


    “給我就行了,我來收拾,你不用管的。去忙你的吧。”


    呂修傑似乎感覺到了善意,這才勇敢的抬頭看看玉媽。他沒有媽媽,也沒有人對他這麽溫柔過。他的緊張和不安,完全被激發出來了,手有些抖。


    玉媽接過他的碗,又像個母親那樣安撫道:


    “你別局促,畢老爺和夫人都是好人,很善良的人,對我們下人都很好的。你就安心在這待著,不會有人為難你的。即使那……”玉媽想了想,少爺小姐的壞話還是不能亂說的,換了個語調,道:


    “你吃飽了嗎?沒吃飽這還有很多飯菜呢。你接著吃,吃完了我再收拾。沒事兒,我等你。”


    呂修傑看著那一桌的好飯好菜,身體很誠實地分泌口水,那一碗菜已經解了他的餓,卻沒有解他的饞。


    玉媽見他站那不動,就知道他肯定局促著也沒吃飽飯。於是給他又盛了一碗飯,拉他坐下,道:


    “來,吃吧。坐下吃。以後就坐著吃就行。”


    玉媽就站在旁邊,像是陪她兒子吃飯那樣,陪著呂修傑大快朵頤,眼中滿是同情和憐愛。


    呂修傑一下子就把剩下的半盆米飯都消滅了。玉媽驚訝之餘,知道了呂修傑的飯量,以後,她都盡量照顧著呂修傑,多煮兩碗飯。


    唐府大院。


    唐舒柔從唐明愛的書房出來,準備去看電影。這些天,她的生活節奏已經完全被打亂了,她不想再這樣,她需要找個方式宣泄一下自己的不滿和憤怒。


    去找大蓮她們吧。


    唐舒柔騎著二八大杠的自行車出門了,她騎著車,吹著風,似乎那個熱情洋溢,快樂活潑的唐舒柔又迴來了。她車子停到了好閨蜜大蓮的家門口,熱情地跟門口坐著曬太陽的大蓮奶奶打招唿。


    “奶奶,還曬太陽呢。太陽都要落了,進屋吧,別吹著風。”


    “啊,舒柔來了,奶奶就喜歡你這閨女,你給我們家做孫媳婦好不?”


    唐舒柔害羞地假裝沒聽見,下車進屋,邊走邊大喊:


    “大蓮,去看電影,去不去啊?”


    正巧碰見大蓮的哥哥唐奇章。唐奇章陽光帥氣,人高馬大,很結實的那種,但不是唐舒柔喜歡的類型。況且,唐奇章比唐舒柔還小兩歲,唐舒柔不喜歡比自己小的男孩,像是跟自己弟弟在一起,羞得慌。


    “舒柔姐來啦,大蓮去大鳳家了,還沒迴來。你去那找她吧。”


    “哦,好的,我知道了。”


    “舒柔姐,去哪兒看電影啊?帶著我一起去行不?”


    唐舒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去隔壁村子,你跟你姐一起騎一輛車,走就是了。”


    唐奇章哈哈一笑道:


    “我就知道你不帶我,你不喜歡我,喜歡別人咯。”


    “說什麽呢,你不去就算了。那我先走了。”


    說完急衝衝的出門,跨上二八大杠,趕緊離開。


    唐舒柔發現了,最近,鎮上的人都喜歡拿她開玩笑,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點不對了。


    都是呂修傑那個臭小子!


    找到了大蓮,還有大鳳,德展,德兆等等,一行十幾人,兩人一輛自行車,蹬地飛快。歡聲笑語中,唐舒柔忘記了之前的煩惱,笑得十分開心。激情,快樂,陽光,奔跑,這才是她的青春該有的樣子。


    那個什麽鬼婚事,趕緊推了吧。這一群人裏,喜歡她的,哪一個不比呂修傑強?


    當然她最喜歡的還是唐萬傾,但如今,看唐舒耀和唐永琴那麽黏膩,她和唐萬傾也隻能作罷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有緣無分吧?


    即使這樣,她就是從這群人中隨便選一個,也比跟那個呂修傑好。


    才到放電影的院子門口,唐舒柔就聽大蓮在那扯著大喇叭嗓子哈哈大笑。喊道:


    “唐舒柔!你的愛慕者來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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