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時節,颯颯秋風卷著枯枝敗葉,在民安國的街巷間肆意穿梭。


    慕容靈兒一襲淺藍色衣裳,身姿矯健,穿梭在這異國的市井之中,心中卻早被趙國的萬千事務填得滿滿當當。


    此次民安國之行,不過是她漫長征程中的匆匆一站,還有諸多棘手之事等著她迴去定奪。


    終於,歸期將至,慕容靈兒帶著柳玉煙母子,登上了那輛略顯陳舊的馬車。


    柳玉煙緊緊攥著衣角,激動得身子微微顫抖,眼眶也泛起了紅暈,這一天,她盼了太久太久。


    “娘,趙國到底啥樣啊?咱們家在那兒嗎?”楚宇亭眨著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滿是好奇。


    他自幼在民安國長大,對趙國的認知,僅僅停留在娘親那些或悲傷或懷念的隻言片語裏。


    柳玉煙聽到兒子的話,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眼神也黯淡下來。


    曾經的家,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親人皆已離去,趙國於她,究竟還算不算家呢?


    想到這兒,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車廂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起來,仿佛能擰出水來。


    楚宇亭見娘親落淚,嚇得小臉煞白,趕忙緊緊抱住她,小嘴也抿得緊緊的,一臉擔憂地望著娘親。


    慕容靈兒坐在車轅上,手中馬鞭輕輕一揮,眼神冷峻,她與這對母子相處數月,卻始終隔著一層無形的紗。


    柳玉煙的身世,對她來說是一團迷霧,可她此刻滿心都是趙國的局勢,實在無暇顧及這些。


    馬車一路疾馳,日夜兼程。


    當車輪踏上趙國的土地時,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下雪了……”柳玉煙喃喃自語,思緒一下子飄迴多年前。


    那時的趙國,也是這樣大雪紛飛,她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倉皇逃離,刺骨的寒冷,仿佛一直凍到了心底。


    如今,再次踏上這片土地,那些痛苦的迴憶,也如這雪花般,紛紛揚揚地湧上心頭。


    “柳姑娘,到了。”慕容靈兒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柳玉煙緩緩迴過神,抬眼望去,一座氣勢恢宏的山莊映入眼簾——龍虎山莊。


    慕容靈兒飛身下車,大步走進山莊。


    此時的龍虎山莊,一片靜謐。


    龍玲玲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前,正望著窗外的雪景發呆。


    忽然,她瞥見走進院子的慕容靈兒,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興奮得差點叫出聲來。


    “姑娘請……慕容姑娘!”龍玲玲激動得語無倫次,“真的是您啊!”


    慕容靈兒聽到聲音,轉頭望去,卻一臉茫然,怎麽也想不起眼前這個姑娘是誰。


    龍玲玲見她一臉疑惑,趕忙解釋道:“慕容姑娘,我是龍靖宇的女兒龍玲玲啊!當年您打敗我爹,成為龍虎山莊新主人的時候,我可一直記著呢!”


    慕容靈兒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眼前這個活潑的姑娘,就是龍靖宇的女兒,可她還是不解,自己與龍玲玲從未謀麵,她怎麽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龍玲玲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說:“您打敗我爹後,他就讓畫匠把您的容貌畫了下來,掛在山莊裏,還說要是您有任何吩咐,我們龍虎山莊上下,必定赴湯蹈火!”


    慕容靈兒微微點頭,心中不禁對龍靖宇的這一舉動感到意外。


    柳玉煙跟在後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怎麽也沒想到,慕容靈兒和這龍虎山莊竟有如此深厚的淵源。


    這時,龍玲玲又開口問道:“慕容姑娘,您這次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吩咐嗎?”


    慕容靈兒看了看柳玉煙母子,說道:“柳姑娘,我還有要事在身,接下來的行程怕是艱難,我想請龍虎山莊的人,先送你們去我住的地方,你們若願意,就在那兒等我迴來。”


    其實,慕容靈兒原本打算把柳玉煙母子送到東海島,交給楚淩風,可她與陳將軍約定的歸期將近,她還得去一趟護國將軍府舊址,探尋當年的真相。


    帶著這母子二人,定會耽誤行程,所以隻能出此下策。


    柳玉煙聽了,心中一陣糾結。迴趙國前,她就一直在想,自己和兒子以後該何去何從。


    京都,是她的傷心之地,她絕不敢再迴去,可除了京都,她又能去哪兒呢?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答應慕容靈兒的提議。


    安頓好柳玉煙母子後,慕容靈兒從懷中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遞向龍玲玲,裏麵裝著足夠當作盤纏和酬謝的費用。


    龍玲玲見狀,連忙擺手,雙手亂搖,臉上寫滿了誠懇:“慕容姑娘,您這是做什麽?您是龍虎山莊的主人,護送這對母子是我們分內之事,哪能收您的錢!”


    慕容靈兒卻隻是淡淡一笑,將錢袋硬塞到龍玲玲手中,語氣堅定:“這一路舟車勞頓,少不了花銷,你就收下吧!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說罷,她轉身便走,腳步匆匆,隻留給龍玲玲一個決然的背影。


    龍玲玲望著慕容靈兒離去的方向,久久佇立,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把慕容靈兒的托付辦好。


    隨後,她滿臉熱情地來到柳玉煙的住處。


    此時柳玉煙正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景色出神,思緒飄迴到這片久違故土上的點點滴滴。


    龍玲玲輕咳一聲,走進屋內,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柳玉姑娘,此次前往龍門城,路途遙遠,路上的艱難險阻可不少,我們得好好準備一番,您要是還有什麽其他需求,不管是衣物、幹糧,還是其他什麽,盡管開口,千萬別跟我客氣。”


    柳玉煙聞言,轉過頭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輕聲說道:“多謝姑娘費心,能有個安身之所,我和宇亭已經很感激了。”


    慕容靈兒的突然離去,讓柳玉煙心裏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主心骨,麵對龍玲玲這般熱情,她有那麽一瞬間,差點就脫口而出詢問楚家的情況。


    話到嘴邊,她卻猛地迴過神,又生生咽了迴去,在慕容靈兒麵前,她一直謹小慎微,身世來曆守口如瓶,如今麵對慕容靈兒信任的龍玲玲,她更是不敢輕易打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


    為了謹慎行事,出發前的日子裏,柳玉煙帶著楚宇亭深居簡出,一直待在龍虎山莊的房間內,連房門都極少邁出一步。


    每天,她隻是靜靜地坐在窗前,看著院子裏的花開花落,心中默默盤算著未來的日子。


    楚宇亭雖然年紀小,但對母親的做法早已習以為常,他心裏十分舍不得慕容靈兒離去,想起和慕容姐姐相處的點點滴滴,眼眶不知不覺就紅了。


    但他還是強忍著淚水,乖乖地坐在母親身邊,不哭也不鬧,他這懂事的模樣,讓柳玉煙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柳玉煙輕輕撫摸著楚宇亭的頭,輕聲安慰道:“宇亭乖,等咱們到了龍門城,安定下來,娘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宇亭一定會開心的。”


    “娘,是爹嗎?娘要帶宇亭去見爹嗎?”楚宇亭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興奮地問道。


    柳玉煙聞言,眼眶瞬間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那個人,她又何嚐不想念呢?無數個夜晚,她都在夢中與他相見,可如今……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溫柔地對楚宇亭說:“等見到了,宇亭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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