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朦朧,少年搖著狐尾,趴在桌子上看姬飛晨:“看起來,還是我先來找你。”


    打量姬飛晨的模樣,他笑嘻嘻道:“沒想到,這次你居然用這個身份。”他自在從容,大搖大擺坐下,可天乙閣中的侍女連帶其他客人卻仿佛毫無反應,根本沒有注意到他。


    “不行嗎?”姬飛晨看塗山的臉,一時間有些失神。


    到姬飛晨這個層次,黃庭道君的容貌再也不是秘密。看著一模一樣的臉,總讓他迴想起故去的道君。


    塗山有所感覺,突然伸手將姬飛晨的臉狠狠一扯:“別想從我身上找那個人的影子。抱歉,我們倆是兩個人。”


    姬飛晨迴過神,拍掉塗山的手,含笑說:“明白,明白,分靈和本尊,我再明白不過。”


    不單單是塗山和黃庭,恐怕幽冥教主也有幾分幹係。


    想到教主,姬飛晨從塗山耳朵上揪下一把白絨絨的狐毛。


    “哎呦——”


    塗山捂著腦袋,隻見姬飛晨以狐毛作法,溝通九幽之下的教主聖人。


    “你……你這是跟太上淨土那位聯絡?”


    憑借分靈的感應,塗山自然清楚自家的事。不久之前那人證道玄聖,他也有所感應。不過那人並沒有看上他體內那一點先天不滅的靈性根本,倒讓塗山鬆了口氣。但這件事也堅定塗山的想法。


    既然幽冥教主能證道,那麽自己為什麽不能?根源同樣來自黃庭道君,沒道理自己便弱於他!


    很快,青光垂入天乙閣,幽冥教主的笑聲傳過來:“你總算從上古迴到這個時代。怎麽樣,感覺如何?”


    “挺好的。雖然那件事有些不如意,但一切仍在預料中。”姬飛晨看了塗山一眼,悄然對教主傳音,說明自己對黃庭道君的猜測。


    “嗯,祂是個穩妥的主,留下後招實屬正常。到時候且看看,我懷疑可能並不僅僅是這一道手牌。”


    二人聊了一會兒,姬飛晨問及龍王的情況。


    教主隱晦說:“已經重新請迴來。隻不過他火氣大,這些年撒氣到其他海域,倒是逼得幾位龍王認輸稱臣。”


    姬飛晨眉頭一挑:“天域那頭沒說話?”


    “沒人願意惹一位氣頭上的強力大聖。”尤其這尊大聖背後還靠著水母。那位娘娘脾氣並不好,小心眼的很。


    “再說,龍族內部的爭鬥,龍皇陛下不發話,其他人也不好插手龍族內部事宜。”


    “看起來,陛下另開一界的事進行的不錯。”若龍皇有心讓出這方宇宙,扶持龍王也在意料之中。


    “隻是就怕他不樂意接收這種‘好意’。”對龍王的脾氣,教主很無奈。他又不是黃庭,哪裏能安撫住龍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對了,這次找我,你就沒其他要說的了?”


    姬飛晨想了想,再問:“多年不見教主,教主身體可好?”


    “隻是這個?”


    清泓一臉茫然:“那還有什麽?”


    “算了,到時候再說吧。”教主對姬飛晨的選擇很意外。他雖然不了解情況,但隱約察覺姬飛晨有一場魔難。可對方不要他幫忙,他自然不好主動插手。


    誠然,一開始姬飛晨確實打算找教主援手,一起對付魔祖。但看到天母為自己護道,和太元道尊的態度後,姬飛晨忽然改變主意。


    靠人不如靠己。僅僅是玄聖的一道烙印,真需要靠其他玄聖動手嗎?難道自己想辦法,就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我和蕩魔分神聯手冰封魔祖烙印,至少能支撐百年。那就在這段時間內準備,我親自來對付魔祖的烙印。”


    姬飛晨沉思熟慮後,發覺自己並非沒有勝算,而其中關鍵正在三宮。或許,這件事還能視作自己跟玄門化解矛盾的關鍵。


    教主來得快,去的也快。


    青光從天乙閣消散,塗山才鬆了口氣,再度恢複一開始的慵懶姿態。


    姬飛晨一臉奇怪望著他:“你怎麽不跟他說說話,按理來說,你們倆應該很親近。”


    塗山翻了個白眼:“你跟當初弄死你那位,關係很親近嗎?”


    想到蕩魔玄聖,姬飛晨苦笑。好吧,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幸好,自己如今已經跳出來,再也不需要為這件事擔心。


    伸了個懶腰,塗山漫不經心問:“龍山那些人等了你好多天,你突然失蹤,真不去見見?”


    “還不到時候。”姬飛晨放下天乙圭:“我剛剛歸來,對情況都不了解。傻傻跑去見麵,怕不是要點燃戰火煉氣士和清靈仙道的矛盾,直接引發一場大戰?”


    眼下太元道尊正找機會對他出手。真要是傻傻送上去由頭,那不是找死嗎?


    “還有,你怎麽找過來了?”姬飛晨詫異說:“以我的遮掩手段,一般天仙都發現不了我的蹤跡?”


    姬飛晨和魔祖糾纏幾百年,失去對外界的掌控。眼下需要重新了解,然後盤算接下來的行動。他不欲見龍山下那些人,打算等自己掌控主動後再行應對。


    塗山神秘一笑:“你可知道‘清泓法器’?”


    姬飛晨想了想:“在天乙圭中看到過類似的新聞。據說是我當年留下的寶物?”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清泓道人昔年舍身隕落,讓他匯聚玄正洲之大運。若他活著,在這方浩土之上,任何人都無法殺死他。而哪怕他死了,那些氣運附著在他的遺物中,讓那些遺物可以鎮壓氣運,神通自成。


    姬飛晨迴憶一番後,不確定道:“記得當年我在雨師神廟中留有記錄二十四節氣修行法門的玉碑。那東西在你這?”


    “那玩意目前還在鎮壓大齊王朝氣運呢。”


    “此外的話,我的那些玩意不都在李靜洵和雲霄閣手中?”


    天寶食肆中留有不少姬飛晨的遺物。再就是姬飛晨當年在雲霄閣祭煉的法寶。


    “可不止哦!”塗山拿出一個杯子:“這個杯子可認識?”


    玉盞晶瑩透亮,下方靈龜托起盞身,上端有靈蛇環繞杯口。白玉盞上帶著絲絲縷縷的血線,構成“玄武”二字。


    “玄武玉盞?”姬飛晨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這玄武玉盞,是當年他和李靜洵遊曆人間建立天寶食肆時,幫人間一戶劉氏人家的老家主食療所雕刻玉盞。


    “當年你把玄武盞留給那戶人家,也讓他們興盛幾百年。但後來玉盞被不肖後輩偷走,最終落入動物園,被我拿到。”


    玄武玉盞是姬飛晨親手雕琢,冥冥之中占據一份氣運。隻要將清水倒入其中,便會自動化作酒水。對高位仙家而言,這不過就是一個雞肋,但對凡人來講卻是一個不錯的寶貝。


    “沒想到是這東西。”姬飛晨啞然失笑。昔年他留下這隻玉盞,本打算在日後布一手閑棋。或助劉氏多一個修行者,或者通過玉盞布置一樁試煉。沒想到竟然出了這等變故,最終被塗山取走。


    “幸好是我取走。你可知‘清泓’死亡這些年,‘清泓法器’之說傳播大江南北,多少仙家追逐你年輕時候的法寶?”


    大家都認為,這些法器中暗藏清泓道人得道修行的隱秘。很多擁有清泓法器的人都跟著遭難。最終還是雲霄閣等清泓道人的有關門派,將這些法器迴收,並建立“清泓遺物管理委員會”。


    塗山便是其中一個管理員。


    “你是不知道,你留下的那些東西太奇怪了。你能想象,你在五味食肆留下扇火的扇子。扇出來的火焰竟然能媲美三昧真火嗎?你能想到,你當年喝茶的茶壺居然可以演化一方小空間,成為乾坤寶物?”


    就連玉芝仙姑等人都是一臉懵逼。


    他們這些親近人明確知道,清泓道人當年使用的東西,絕對沒有這麽神奇。很多東西都不過是普普通通的用具。但經過千年歲月的變異,這些東西沒有損毀不說,反而紛紛孕育靈性,成為不遜色法寶的特殊物品。


    有一個茶杯,倒滿清水後讓人服用,居然可以讓人返老還童。


    有一麵鏡子,可照映人心種種欲念,並且通過和“鏡中人”立約,能讓鏡子實現自己的夢想。


    有一把劍,更會控製持劍人,逼迫持劍者去跟其他劍修鬥劍。


    “你不知道,那把劍最終還惹得景軒親自出山,才把那劍封印。”


    “劍?我多少年不用仙劍。頂天了是年輕時候隨便製作的法器,哪裏有劍意,哪裏有劍心?居然這麽厲害,千年之後寶劍都要成精了。”姬飛晨一臉無語。細細一琢磨,他漸漸明白過來。


    恐怕這不單單是“清泓道人”的遺澤,更有先天大道的力量加持。畢竟清泓道人是玄冥之君的化身。這可是在上古時代便已經確定。那些法寶沾染大道靈光,自然便多了幾分神通。


    “對了,我當年的童子你可見到了?”


    姬飛晨曾嚐試唿喚萬寶童子,但此刻萬寶童子並無迴應。


    “那萬寶小童?他好像在神羅天洲吧?這事,你該去問龍淵。”


    “還有,你記不記得當年的魔龍神兵?那些神兵組合後也有異變。”


    “變成一個女孩?”


    “你知道?”


    “猜得。”昔年和太元道尊爭執的時候,姬飛晨看到萬寶童子和一女童打鬧。事情過去這麽久,仔細一想便知道,那女童應該是跟萬寶童子對應的器靈,是十二都天魔龍神兵得道的玉女。


    塗山見姬飛晨猜出來,索然無味,懶洋洋道:“你那玉女被石野帶走,也算龍淵那邊的人,迴頭你可去看看。不過千金跟他們倆關係不錯。”


    千金,指的是當年玉樸派的真器器靈。


    “玉樸派這些年跟龍淵往來頻繁,這器靈也跟你家那倆跑了。據說打算建立什麽‘器靈保護協會’,三個小家夥野心勃勃,說要保護天下所有器靈。”


    “……”


    姬飛晨聽這些消息一愣一愣,深深感到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桑感。連這些器靈都這麽能鬧騰了嗎?不過這麽多年過去,萬寶童兒應該已經是天仙了吧?還有都天玉女,生來便是天仙的她,應該更厲害。


    “那些器靈能有這份雄心,也算難得了。”


    “可不是。”塗山抱怨說:“我們這些年幫你善後,管理那些清泓法器。這些小家夥卻偷偷盜走你的法器,為他們注入靈性。我懷疑,之所以清泓法器泛濫成災,恐怕都是他們幹的!”


    萬寶童子跟隨姬飛晨多年,姬飛晨到底觸碰過多少器物,他還能不知道?而且很多器物都被放在萬寶天龍池中。


    姬飛晨心中忖度:“的確,我當年用過的東西雖然多。但如果沒有心人培養,哪裏蹦出這麽多清泓法器?想來是萬寶出手點化,打算給他製造同伴?”


    “所以,好歹你這正主也迴來了。那麽交給你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玩意清理掉,免得那些法器再出去害人。”


    姬飛晨哂然一笑:“何必這麽麻煩?我教你一個法子。迴頭你從清泓法器中挑幾個趁手的。然後交給有緣人,讓那些人去收集散落在外的清泓法器。你不是有感應‘清泓氣息’的秘法,交給他們就是了。”


    “還能這樣?不過單單找幾個人,真能辦到?”


    “這是龍淵一貫玩的手段。”姬飛晨講解說:“龍淵核心成員很少,大多數時候都是培養外圍人員。比如少蘭有一群改造的魔獸失控,逃了出去。他懶得自己去追,便找幾個人,賜予克製魔獸的力量,讓他們去外麵解決。”


    塗山想了想:“萬物相生相克?”


    “差不多是這個理。你想想,龍淵研究的大殺器流在外頭,便相當天下多了一場劫數。既然有劫數,便有應劫之人。找一個應劫之人,交給他方法,然後讓他去找幾個小夥伴一起走上功成名就,大家都歡喜。”


    “清泓法器這件事……”姬飛晨想了想,忽然一笑:“你放出消息,就說清泓法器收集完全後,可以引發無上神能。這股力量能讓凡人白日飛升,也能實現心中最渴求的願望。”


    “假話,有人信?”


    “倒算不上假的。雖然連我都不清楚‘清泓法器’的數量,但你隻要散布出去。萬寶童子肯定不會繼續增加法器的數量。而以目前那些法器的數量推算,靈性疊加後可以爆發接近天仙的威能。這股力量不管用來做什麽,相信都足夠了。再說,最後不是還有我嗎?”


    姬飛晨笑容燦爛,露出潔白的牙齒,可在塗山眼中卻帶著幾分“狡猾”:“多年沒跟大家相聚,正好送大家一份見麵禮。”


    見麵禮,我看你這是玩火吧?


    塗山無言以對。但這場火燒不到他,他才懶得管,正好在一邊隔岸觀火,安心吃瓜看戲。


    “行了,你去忙吧。我接下來也要去個地方。”


    “哪?黑天教?還是東山?”塗山捉狹說:“清泓道人歸來,怎麽也要去這兩個地方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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