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洵隨道君們出行,路上伯陽道君好奇問:“這度厄青蓮怎麽在你手裏?能不能讓我瞧瞧?”


    女仙一副乖巧的模樣,將度厄青蓮遞給伯陽道君。


    度厄青蓮,乃太上道祖親自培育的玄門仙道聖物。花開九品,清淨自在,蘊含解厄脫劫之妙。


    伯陽道君拿過來打量,這青蓮花心合攏,精氣不足。但外圍有玄牝母氣滋潤,正漸漸恢複度厄青蓮全盛時期的模樣。


    幾位道君默默迴憶道祖手中幾朵度厄蓮花的歸處。


    “祖師當年確實培養了幾朵蓮花。不過這些蓮花多贈給玄聖同道,留在人間的度厄蓮花似乎沒有吧?”


    或許神羅天洲那裏可能有一朵?但作為鎮壓人間太上道統的聖物,神羅大師兄顯然不會輕易交給李靜洵。


    “你這蓮花從何而來?”


    “是我自夢中偶然所得。依稀記得,我在夢中走上一座鎮魔祭壇,將上麵盛開的青蓮取下。”


    “祭壇?”


    這一說,幾位道君心中有譜。


    幾百年前,太霄道尊大發雷霆,出手破滅魔門氣運,將逃逸的魔祖化身追殺至上古蠻荒時代。那魔祖化身的封印地,恰好就有一朵度厄青蓮。當日姬飛晨破去封印時,僅見一道太上仙符,卻不見相應的蓮花。顯然有人早一步摘取蓮花,將仙符替代青蓮鎮壓魔祖化身。


    “這麽說,魔祖當年逃逸,其實是這丫頭做的?”幾位道君神色古怪,而李靜洵不明所以,一臉茫然看著眾人。


    “許是魔祖暗中動手腳,假借入夢為名,將她元神引入祭壇摘走青蓮,從而脫離祭壇?”


    諸位道君並沒有潛入大海溝,自然不了解鎮魔祭壇上的封印物被人替換,仍以為青蓮尚存。故而,李靜洵亮出度厄青蓮,正好為姬飛晨背了黑鍋。


    伯陽道君隨後將青蓮還給李靜洵:“這蓮花你小心收著,別在太霄道尊麵前亮出來,免得道尊怪罪。”


    李靜洵小聲應諾,隨眾人來到皂風冥土。


    當日皂風和黔光兩洲冥土融合,可這兩百年間為皂風洲生靈的陰陽輪轉,地府又重新規劃一片地域,冊立幽冥天子主持鬼國。這片鬼國占地不大,僅有三千裏地。如今被黃泉大陸視作撬開北方地府的跳板,正不斷派人攻擊。


    但是,幽暗陰沉的鬼國上空浮現三十六片青雲。嫋嫋霞雲連在一起,形成虛擬的寶鏡。


    元光大聖吹起口哨:“漂亮!這就是北方地府準備的三十六鬼仙吉地?”


    龍微笑罵道:“如今地府一統,哪裏還有中天、北地之分?這話可千萬別在幾位鬼王陛下麵前提。”


    李靜洵看到那麵青雲寶鏡,露出異樣的表情。


    這所謂的三十六片青雲乃玄正冥土中的仙道三十六鬼仙吉地。這些吉地暗合人間三十六洞天,是三十六陽天的鬼道投影。


    “原來地府將這些東西搬到這裏來了?”


    寶鏡下方站著一位婷婷女仙,她撚動手中玉珠串,口中誦讀《太上救苦長生經》,操控碧落仙鏡調轉方向照射冥土之外……


    粗大的青色光柱從鏡麵射出,一條直線將冥土之外的十萬黃泉大軍汽化蒸發。


    “以地府吉地引發碧落神光?難為地府還有這等大殺器。”龍微道君想到不久之前太元宮令“三十六陽天提前出世”的計劃。


    如果真把三十六陽天拉出來,或許可以媲美一位道君的攻擊力?


    “青嵐?”李靜洵見得操控碧落仙鏡的女仙,內心激蕩:“果然,她當年的死亡真跟地府脫不開幹係!地府這些人為促成三十六碧落秘陣,刻意將無為派等幾個仙道門派覆滅,便是為讓他們在地府打工?”


    想到地府過去幾百年的行動,李靜洵臉色不好看。但從大局的角度來說,地府的確保全人間和地府的元氣,不得不承這個人情。然而,作為青嵐仙子的好友,李靜洵對這種計劃心生不滿。


    “別多想,一切以黃泉之禍為主。”龍微道君淡淡道:“等劫禍消弭後,可將這些有功之人複活。但現在,留在地府效力反而是一種保護。至少她們這些人不用擔心未來被黃泉之力汙染。”


    當初姬飛晨對無為派下手,主要也是考慮到無為派的底蘊和實力問題。除卻劉子墨之外,無為派唯有青嵐仙子可堪一用。但師兄妹倆有無為派牽絆,幾百年內的最高成就無非是兩個新晉地仙。倒不如以無為派的覆滅刺激劉子墨,加上地府暗中幫襯,助他窺見天仙大道。至於青嵐仙子,姬飛晨一邊冊封為“穀神”,一邊命她配合其他鬼仙演練“三十六碧落秘陣”,作為針對黃泉大軍的殺招。


    緊接著,第二道碧色光輝從寶鏡射出,這一次橫向劃過黃泉大軍,將散亂的黃泉鬼眾切割為一個個戰區。


    “殺啊”冥河中躍出一列列大軍,他們眉心浮現“碧落符篆”,施展太元宮運來的法器和黃泉大軍廝殺在一處。


    “這些是朕的冥河水軍。”一位玄服男子從冥河走出來,走到諸位道君身邊:“小王幽河,見過諸位上聖。”


    諸位道君迴了一禮,李靜洵多看了靈江君兩眼,也跟著稽首。


    “帝君座下鬼眾實力不錯。”伯陽道君看到那些鬼眾眉心的“碧落符”:“尤其是這門符法,讓碧落之氣藏入鬼卒體內,確保他們不受黃泉之力牽引,還能以碧落之力克製黃泉邪魔。若我沒看錯,這符體係貌似還是上古時候某位道君所留?”


    “是啊,沒想到如今卻讓這個體係重新麵世。”道君們想起當年推行符體係失敗,不由感慨萬千。


    李靜洵抿嘴輕笑:“兩位道君不知,這個符秘術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於清河洲重現。有人暗中在幕後操控,以凡人作實驗,研究符體係的可行性。據說,隻要將符融入體內,就能讓普普通通的凡人發揮人仙戰力。”


    她目光看向靈江君,探究問:“不知這種符文秘術,地府,不,靈江君陛下是如何得到的?”


    望著李靜洵投來的懷疑和審視目光,姬飛晨輕鬆一笑,借靈江君之口說:“仙子似乎忘了,我地府執掌眾生之死。當年推動這個實驗的人,他們死後魂歸地府,我們當然了解這方麵的資料。”


    見李靜洵還要詢問,靈江君直接把話堵死:“隻可惜,他們目前已經轉世離去,不然的話倒可以讓仙子見見。朕聽說,當年剿滅他們的實驗,背後便是太上宮出力。”


    最後,姬飛晨當著幾位道君的麵,將太上道統好一頓誇獎。


    “好說,好說。”伯陽道君捋著胡須,露出得色。


    龍微道君瞥了姬飛晨一眼,隱約明白當年的實驗跟他脫不開幹係。他暗忖:“罷了,反正實驗成果最終用到黃泉大戰,也是一樁功勞。”


    水至清則無魚。在行事作風上,哪家也不敢說自己高風亮節,毫無一點陰私勾當。地府暗中推動人間爭鬥,從而收攏鬼神部眾作為抗衡黃泉之國的兵力。這一點,道君們心知肚明。雖有些觸線,但隻要最終結果好,一切都可以設法彌補。


    在碧落仙鏡和符篆鬼兵的兩麵夾擊下,黃泉一脈漸入下風。而這時,黃泉深處射出黃蒙蒙的霧氣遮蔽仙鏡的碧落光輝。


    “諸位,黃泉國的國主神動手了!”靈江君神色一肅,立刻對幾位道君提醒。


    這次來的國主神倒也是姬飛晨的老熟人。昔年的萬目冥王外加兩位複活的大聖投影,三道先天不朽的氣息從黃泉軍陣中湧現。


    龍微道君等人大笑起來:“陛下放心,這些人且交給我們了!”


    在地界,他們不用顧忌人間空間壁壘的脆弱,可源源不斷從天域接引法力。


    隻見道君跨出一步,威風凜凜的陰陽雙龍浮現在龍微身邊,並在他身後浮現太極道圖。


    “開!”太極之下,陰陽循環。僅僅一個照麵,便把四周百丈之內的敵人統統化作灰燼。


    “新晉道君休要猖狂!”那兩位大聖皆是上古妖族餘孽,看到龍微道君這個不認識的道君,自然以為是這些年的新貴。


    兩位妖族大聖一催狂風,一動神雷,迎擊太極道圖。


    龍微以陰陽合入太極大道,而這二大聖則以風雷之道引動陰陽之理,從內部崩潰道圖,並且有靈蛇咬向他的脖頸。


    “果然是故去的古老存在。哪怕法力本源還沒完全恢複,對大道的理解仍不在我之下。”


    僅僅憑借風雷之道便打破自己的陰陽平衡,可見二聖的手段。


    “道友,我來助你!”天空閃過白光,那先天元光大聖出手打滅靈蛇,站到龍微道君旁邊。隨後伯陽道君取出一口洪爐,以天地造化之火點燃地界死氣,也開始對萬目冥王發動攻擊。


    其他駐世化身跟著上去幫忙,將黃泉一脈的三人拖住。


    唯有靈江君和李靜洵站在下方觀望。


    “陛下作為地府之主,難道不打算上去幫忙?”


    “我要支撐冥河屏障,恐怕脫不開身。倒是仙子,聽聞仙子曾在皂風洲修行,這次前來也是為我們援手的?”


    李靜洵將靈江君的話揉碎了反複琢磨,緩緩點頭:“算是吧。略盡綿薄之力,但比不上靈江君的手段。”


    “對了,陛下可認識蒲石麟?”


    靈江君觀望空中諸聖混戰,似乎沒聽到李靜洵的話。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啊?仙子說什麽?”


    李靜洵重新重複了一遍,靈江君皺起眉頭:“蒲石麟?這是何人?”


    “陛下能搞到符實驗的成果?難道不知道蒲石麟此人?”


    “他跟當初那件事有關?”靈江君一臉茫然:“當初找那些亡魂審訊,倒沒聽說這個信息、他也是清河洲人士?若仙子有需要,迴頭朕請妙元帝君查一查生死薄。”


    “算了。既然陛下不清楚,那就算了。”


    這些年龍淵越發崛起,在各大洲布置據點,暗中配合地府推動仙道混戰,並且進行了一個個禁忌研究。而太上宮作為各大仙洲的守護者,則跟龍淵發生了不少衝突。對此,李靜洵早有耳聞。她和蒲石麟一同在皂風洲對抗血海,隱約猜到蒲石麟的身份。


    但見靈江君麵色如常,隻好跳過這個話題。


    “諸位道君雖然憑借天域本體的法力作依仗。但地界終究不適合他們久戰。”李靜洵看了一會兒,思量道:“還是要我出手相助。”


    她祭起度厄青蓮,青芒仙光劃破迷霧,照在龍微等人身上,讓眾道君精神一震,得道祖靈韻相助,戰力瞬間提升三成。


    驀地,天空一道金光劈下。在龍微道君施展“混元龍珠”重創一位青鳥大聖時,金光將那妖王大聖打迴原形,青色大鳥伴隨哀啼聲落入深層冥域。


    萬目鬼王一看,立刻收兵返還,不再跟眾人糾纏。


    “他怎麽來了?”看到金光中的白衣少年,姬飛晨露出深思之色。


    李靜洵的明眸露出異色,嘴角浮現笑意:“塗山這家夥可真是無孔不入啊。”


    但地府迎戰黃泉,妖族作為人間一大勢力,自然責無旁貸。更別說複活的幾位大聖多多少少跟妖尊有關,妖族必須過來表明立場。而且,支持靈江君和無常王,也算是塗山的一片心意。除卻諸位妖王在玄正、黔光兩地冥土幫忙助陣外,塗山帶著一些老弱病殘親臨皂風冥土慰勞鬼神。


    當地府大軍迴返冥土修養時,塗山的人便開始將早前準備的種種美味珍饈取來,還有靈猴、仙猿釀造的神酒瓊漿,為將士們解乏。


    看到塗山穿梭在諸鬼神間敬酒,李靜洵眉頭挑了挑:“這小子倒是懂得收攏人心!”


    “黃泉一脈暫時推卻,諸君可暫時休息。隻要不醉,些許酒水不傷大雅。”靈江君想了想,承塗山這個人情,並在幽河王宮設宴款待眾人。


    靈江君高坐主位,諸道君在左,李靜洵和塗山在右。他把玩酒杯,和塗山聊著妖族的情況。


    “我妖族已經派遣妖王五十人前來地府相助。但除卻黔光和玄正兩地外,唯有清河、青旭等寥寥幾處冥土還存在我們的人。到底如今仙道大昌啊。”


    龍微道君打量這位年輕的妖族皇者,忽然一笑:“妖族和人族皆是天地之靈。我太上一脈倒不怎麽排斥。聽聞太霄道尊已經開始派遣弟子往妖族傳道。若妖主不嫌棄,我雲霄閣未來也可入妖族傳授仙術,培養妖族後輩。”


    “那敢情好!我妖族竹熊一脈最契合陰陽大道。如果有雲霄閣的陰陽真法,對他們大有裨益。”塗山正在李靜洵身邊,連忙站起來對龍微道君致謝。


    “無妨。不過本君在人間不得久留。未來這件事要交給玉芝來做。”


    “不著急,不著急。實在不行我找李家師姐”


    突然,李靜洵踩了塗山一腳。塗山眉頭一皺,將酒水飲盡,老老實實坐下。


    李靜洵笑盈盈為塗山夾菜,柔聲道:“塗山小弟,這是你妖族準備的美食,你還是多吃點吧。”有些話,不該說就別亂說!


    塗山眼珠子亂轉,忽然問靈江君敬酒:“陛下,我向你討個人情如何?”


    “哦?”靈江君放下酒樽,看向塗山:“什麽事?”


    “你看,李家師姐在皂風洲傳道,一個人孤零零的,能不能請你幫她將皂風洲的太上傳人找迴來?”他在“太上傳人”四個字音上重重一咬。


    當年皂風洲太上傳人兵解轉世,將仙門道統托付為李靜洵。這些年李靜洵大力培養仙道弟子,已小有規模,誕生兩位地仙高手。


    “若李仙子不反對,朕可以尋轉輪王問一問。”


    李靜洵又狠狠擰了塗山一下,他咧著嘴,對靈江君遞眼色。但此刻伯陽道君上前敬酒,將姬飛晨的注意挪開,倒沒察覺塗山的暗示。


    “塗山小弟。”李靜洵再度給塗山布菜,並在他耳畔咬牙切齒道:“多吃點菜,細嚼慢咽才好消化。”


    提示靈江君關於自己的身份?這小子可不清楚靈江君的真正身份,這話能隨便亂說嘛!


    塗山被李靜洵威脅後,自然不好繼續說什麽。中途,他便草草找個借口下去尋其他鬼神。


    離開幽河王宮,還沒走遠便聽背後傳來的冰冷聲音。


    “你在做什麽?”突然,少年背後多出一團黑霧。


    “哎呀呀,這不是無常陛下嗎?”塗山笑眯眯對黑霧招手:“大人好端端不在玄正地府幹活,怎麽跑來皂風冥土?就算無常司負責陰陽調度,也輪不到大人親臨吧?”


    黑霧中的男子沒理會圖上的嬉笑,重新問了一遍:“剛才,你想說什麽?”


    “沒說什麽啊。我能說什麽。”塗山聳聳肩,想到剛才姬飛晨和李靜洵的表情,感覺很是好笑:“說來,無常大人似乎清楚李靜洵的身份?”少年一蹦一跳來到黑霧麵前:“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這些年的事?還是當年在京城的時候?”


    “……”彭少宇第一次和李靜洵相遇,正巧出麵救下這位女仙。但隨後被無名攻擊,便把這件事記在心中暗暗追查。後來的結果讓他大為震驚,但也不露聲色瞞了下去,連姬飛晨都不清楚他知道這件事的真相。


    一隻冰冷的手掌穿過迷霧,緩緩摸上塗山纖細的脖頸,淡漠的聲音從黑霧中響起:“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你應該明白。我不容許你去破壞他們現在的關係,懂嗎?”


    “那麽,陛下到底站在哪一邊?明明知道這件事卻瞞下去,莫非想幫李靜洵打掩護。”對彭少宇的威脅,塗山毫不擔心,反而說起自己的懷疑:“還有,我剛才看李家師姐的表情,似乎對靈江君很是提防,莫非她知道了什麽?”


    “這就輪不到你操心,老老實實忙活你的妖族正事。他們倆的事,不用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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