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


    “咱們那位好老師要離開玄正洲,到時候他自己名下的附屬勢力留給誰?要知道,他手底下還有一個一等勢力!”


    一等勢力,至少存在地仙。


    “等等,我這裏看到,他名下有兩個啊。”


    “難道是最近又多了一個?這樣的話,你至少可以分一個。”


    分一個?姬飛晨目光一閃:“跟元溪嗎?”


    “如果他知趣,應該會主動來找你,跟他打好關係對你有好處,畢竟幽溪的人很神秘。至於附屬勢力,你倒不用太擔心。如果我和黑流手底下的人沒有完全被其他同門吞並,到時候肯定會主動來投靠你。而且你剛剛起步,正需要人手,會有人主動前來。你所要做的,隻是從這些人中挑選稱心的人選罷了。”


    姬飛晨打量花名冊,然後又去看另一本書。這是坎冥殿主所寫,未來坎冥殿對魔門各個門閥之間的戰略意圖。


    六臂魔神宗,友。


    天心魔宗,友。


    黑聖宗,暫時敵對,教訓之後可緩和關係。


    ……


    坎冥殿主親自寫下自己對各個門派的態度。


    “對其他門閥,你所要做的就是把握尺度,代替黑脈跟他們交流。親善的門閥繼續加深關係,疏遠甚至仇視的門閥則時不時扔個絆子。血海那邊,你隻要給他們找麻煩,且不被血海抓到把柄。陰冥宗高層必然有獎賞。”


    突然,天成子這時候來找姬飛晨。


    他興衝衝趕來:“恭喜師弟——”他語氣頓了頓:“要不,稱唿師叔?”


    “不用,稱唿師弟就成。”姬飛晨不跟天成子計較這個輩分,免得他心生埋怨,到時候反而離心。於是,姬飛晨裝出一副和睦的樣子:“師兄前來,是為了恭賀我順利拿到黑流的洞府?”


    “不單單是為這個。你想啊,你跟幽溪首領同時拜入師祖門下,而且此刻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這說明什麽?說明你還沒有組建自己的勢力!”天成子情緒激動,手舞足蹈說:“既然這樣,那麽師祖手底下那些人會給誰?”


    黑池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都想到。


    坎冥殿主手頭隱藏實力龐大。交給任何一位長老,都可能跟他們原本的勢力發生衝突,難以占據高位。但姬飛晨目前還沒建立多少附屬勢力,如果那些勢力過來,借助關門弟子的名義,完全可以收作心腹。


    對於坎冥殿主飛升離去的結果,姬飛晨並不看好。


    當然,這種飛升稱唿為“入地”更恰當。他不是飛天青冥,而是離開風水屏障後往地下走,前往幽冥世界躲避天仙們的追殺。


    不管坎冥殿主的生與死,他留在玄正洲的勢力必然要找一個新的首領。


    “接受他的勢力,對我的確有好處。對了,師兄來得正好,給我說說陰冥宗最近的局勢。”


    作為長老,姬飛晨對陰冥宗內部的了解著實不多。畢竟太年輕,行事起來束手束腳。但這次被列為關門弟子,地位便截然不同了。


    二人往黑流洞府走去,路上聽天成子講解最近陰冥宗的局勢。


    “最近宗門沒什麽大事,就是大師兄前不久剛迴來,不知道他去哪裏修行,一身修為居然不遜色諸位上師,達到五氣朝元之境。”


    五氣朝元,這是一個坎。到這個層次,才敢說謀取地仙道果。


    “鄭瓊修行好快!”姬飛晨心中驚訝,但並不擔心鄭瓊對自己的威脅。


    姬飛晨對自己在陰冥宗的處境很明確。坎冥殿占據一席之地足矣,因為他修煉《魔龍經》很難成為坎冥殿之主。而鄭瓊的目標是陰冥宗未來掌門,二人之間的衝突並不大。


    “除了這件事,就沒別的了?”


    “那些爭風吃醋,打架鬥毆的事,相信你也不感興趣。”天成子想了想:“再不然就是黑脈最近多了幾個年輕弟子。你到時候看看,要不收入門下?”


    “再考慮吧。”


    二人來到黑流的洞府。


    白玉為磚,鎏金做柱,空蕩蕩的宮殿中了無生氣。


    自從黑流死後,這處洞府已經荒廢。但因為它占地靠近坎冥殿腹地,故被諸位長老爭奪。


    二人走在宮殿裏,四下一片狼藉,各種法寶和典籍統統消失,就連殿後的那座龍魚池中,也再沒有一條龍魚遊曳。


    天成子說:“當初黑流死亡的消息傳迴來,咱們那些同門謀算黑流的遺產。外加各位長老搜刮,這裏恐怕沒多少東西了。”


    “沒有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那些。隻是……”打量這處冷清的宮殿,姬飛晨心緒萬千:曾幾何時,自己站在這處宮殿乖乖被黑流訓話,性命受人掌控。而今修成地仙道果,總算在玄正洲真正立足。而這處充滿自己悲慘迴憶的宮殿,也落入自己手中。


    一切陰翳悉數掃空,姬飛晨吐了口濁氣:“從今天起,這地方就歸我了。”


    坐到黑流經常坐著的碧遊床上,突然姬飛晨問:“說起來,咱們這一係的人是不是都散了?”


    “黑流的脾氣你也清楚,咱們對他畏大過敬。隨著他死亡,很多同門轉投其他師伯師叔,還留下來的人寥寥無幾。不是我這種懶得投靠他人,就是實力廢物旁人不收。至於為黑流而準備重振這一脈想法的人,倒是一個沒有。


    “把人都找來吧。到底是同門,見個麵總是好的。”


    天成子奉命傳訊,不久後便有幾位魔修零零散散到來。


    看到姬飛晨後,諸人露出了然之色,默默站在兩側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見沒有其他人再來,姬飛晨問天成子:“人可來齊?”


    天成子看著在場四人說:“霍成平以及崔少承未到。”


    “他們啊……他們自詡修為高,不來也就算了。”


    對這兩個同門,姬飛晨還是清楚的。崔少承修習煉劫秘法,是黑流死之前剛收的弟子,如今憑借殺劫之力修成人境,也因為桀驁不馴,不欲前來拜見姬飛晨。


    霍成平的資曆則比姬飛晨還老一些。原本一直被黑流壓著,但隨著黑流死亡,厚積薄發之下突破人仙境界。但又不願意繼續為下一位長老賣命,寧可獨立在外也不肯前來。


    至於在場汪凱文、尹鴻、郭衍、石野,除卻尹鴻、郭衍的實力強一些,差不多和天成子仿佛。剩下兩人都是其他長老看不上,目前連人仙層次都沒達到。平日裏,不過是給黑流辦事的小弟子罷了。


    “不過石野看起來有些眼熟,這個弟子好像見過?”


    打量眾人,姬飛晨拿出自己的長老節杖。這是一根白骨杖,他拋落在大堂,濁煞之氣力壓眾人:“我奉殿主之名接掌黑流老師這一脈法統,相信諸位同門會願意幫我吧?”


    四人相互看看,汪凱文馬上道:“一切全聽師叔調遣。”沒有長老作為靠山,他這段時間日子不好過。因此第一個投靠姬飛晨。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雖然被殿主看重,收作關門弟子。但私底下大家可以隨意。汪師兄,你大可不必這麽拘束。”


    姬飛晨和顏悅色,但汪凱文哪裏敢叫他師弟?


    上司對你好,你還真當真了?


    汪凱文畢恭畢敬:“長老仁厚,但禮不可廢。”雖然不再稱唿為師叔,但還是一口一個長老,對姬飛晨敬重有加。


    石野盯著姬飛晨看了半天,也拱手道:“弟子石野,拜見長老。”


    這小子倒是比汪凱文要誠心些。突然,姬飛晨想到這個人的來曆。


    當初姬飛晨閑著沒事幹,在外門救下一對被封印記憶的兄妹,這個叫做石野的,不正是其中的哥哥?


    原來如此,姬飛晨看石野的目光親近了幾分。同拜入黑流門下,這也是緣分。


    “尹鴻、郭衍,你們的意思呢?”


    郭衍沉默不說話,尹鴻也在默默考慮。


    天成子的臉色漸漸沉下來,他暗思道:“師弟第一次立威,不能讓這兩人狂妄下去。而且師弟不會經常在洞府管事,到時候不還是我出麵?為了我在這些人心中的威信,也必須壓一壓他們。”


    於是,天成子拿出離龍鎖準備教訓二人。


    汪凱文也有相應的心思,要在新任長老跟前賣好。便笑眯眯說:“兩位師弟啊,不是師兄說你們。你們不為其他人考慮,也要給自己考慮。沒有長老符詔,你們怎麽去玄冥秘境修煉?跟普通弟子一起搶任務?平白丟了身份。”


    按照黑脈的規矩,玄冥秘境隻對坎冥殿主和十八位長老隨時開放。其他人想要入秘境修行,必須拿到長老手書簽字,並且還有相應的時間份額。


    按照每位長老的份額度,一般來說,長老每年掌控一千日的秘境使用次數。除卻自己全年占據外,剩下的份額才是分給手底下的門人。


    當初黑流在世時,每當弟子給他找到靈物立功後,他都會分出幾天的份額獎勵給別人。而不加入某位長老的羽翼,想要前往玄冥秘境修煉,幾乎不可能。


    尹鴻神色動了動,默默站到石野等人旁邊,在場隻剩下郭衍一人。


    “果然是他嗎,黑池師叔說的沒錯。”姬飛晨心中明白幾分,有心收服郭衍,便道:“你們都下去吧。天成師兄,黑流老師這邊大多數東西雖然不在,但還剩下一些遺物,你給諸位同門分一分,也算給大家一份念想,好悼念恩師。郭衍留下。”


    姬飛晨支開其他人,幽寂昏暗的大殿隻有自己和郭衍二人。


    “郭衍師兄,或者稱唿為大師兄更妥當些?”


    郭衍臉色一變,下意識把手放在腰間金鐧上,但隨後放開手,苦笑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關係網。”這是黑池告訴他的消息,郭衍是黑流第一個收下的弟子轉世。


    “聽人說,當年你跟黑流老師相依為命,兩人一路扶持才讓他得殿主青睞,坐穩長老的位置?”


    “不錯。”


    “後來因為殿主重傷,將目光放在黑流老師身上,而你因為同樣修煉玄冥黑魔典,便替老師應劫,為殿主師尊療傷?”


    “不錯。”


    對黑流獻上弟子保命的作法,外界都傳聞是他強迫大弟子,打昏之後送去給坎冥殿主。但如今看郭衍的態度……


    “當初你是自願的?”


    “算是吧。”


    “難怪黑流老師還刻意將你從輪迴中拉出來,想必付出不少代價吧?這份師徒情很真深啊。”姬飛晨嘴角掛著冷意,可惜這份感情從來沒讓他們這些後來的弟子感受到。


    郭衍歎息道:“師父也不是一開始就是惡人。誠然,他對你們後麵這幾批弟子不好,但對我們最初幾人還是不錯的。”


    世界上不是誰天生就是惡人。哪怕是黑流初入魔門的時候,麵對魔門的風氣,也並不打算加害自己的弟子。最初的弟子,他是真正當做孩子來看待。


    但魔門的殘酷,豈容你懷著這一份溫情?


    當郭衍前世被坎冥殿主煉化為自己的法力療傷時,黑流受到的衝擊是最大的。


    魔門之中絕對不要講情誼。這件事的衝擊讓黑流深刻明白這個道理。隨後開始頻繁收徒,傳授玄冥黑魔典讓他們作為坎冥殿主的補品。暗地裏,其他長老嗤笑黑流“拉皮條”,收徒弟的目的僅僅是為給坎冥殿主邀寵。


    “師父這麽做,也隻是為自保罷了。”


    其他同門恨黑流上人,但唯獨郭衍對自己的師父留著幾分親情。昔年自己前世本為孤兒,被黑流帶上山悉心教導。兩人相依為命在黑脈拚殺出來,最終踢下去一位長老讓黑流上位。可到最後,坎冥殿主於殺劫重創,不得已需要用弟子來療傷。郭衍於是代師擋劫,投入輪迴。


    為了將郭衍重新度迴來,黑流花了好大代價才從幽冥世界查到他轉世所在,重新帶迴陰冥宗。


    這份情,哪怕是姬飛晨深恨黑流,也不得不震驚動容。


    “黑流老師被殿主師尊所害,你如今轉世歸來,可要複仇?”


    “打得過嗎?”郭衍曾經想過為師尊報仇,但麵對一位即將飛升的天人,他能怎麽辦。


    郭衍語氣蕭索說:“我現在的想法,隻是為師尊保下一份傳承,讓他這一脈發揚光大罷了。”


    “那這就好辦了。我雖然繼承黑流老師的法統,但我喜歡黑池師叔那處洞府,日後這邊可交給你打理。如果未來再有長老下位時,我也願意自己身邊多一個親近人。屆時,黑流一係的法統可以給你。”


    郭衍虎軀一震,露出驚喜之色,馬上行大禮:“郭衍拜見長老。隻要長老肯保留師尊這一脈,助我延續法統。那這些年,我就幫你賣命了!”


    姬飛晨點頭含笑,隨後道:“行了,下去吧。我讓天成師兄也給你留了些東西。老師有些衣物還在,迴頭我允你在後殿建立衣冠塚,給他上香祭祀。”


    “多謝長老!”


    郭衍離開後,姬飛晨拿出花名冊,寫下天成子。石野等人的名字。猶豫下,在郭衍之後又寫下張青魚等幾個從鎮魔塔逃出的逃犯名字。


    “還是不多啊。”細細一算,自己手裏頭這才幾個人,不足兩位數。就算讓他們給自己搜尋靈藥,也比不上昔年黑流時期的效率。


    “不過有點明白,為什麽魔門競爭殘酷,但還是有眾多人拚命往上爬。”


    利益太大了。


    玄門的師徒間可能看不出什麽,修成仙果後也不過是照常生活。但是在魔道門閥,長老和普通弟子那幾乎就是“奴隸主”和“奴隸”的關係。


    隨著姬飛晨建立自己的勢力,名下這些人的利益資源,隨便他壓榨。就算打死了人,隻要明麵上找一個被仙人擊殺的借口,其他長老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


    畢竟陰冥宗的門規中,還是有一條不準隨便殘害同門的。當然,沒幾個人去聽就是了。名義上給個借口,大體不會有人吃飽了撐的去追究。


    從被壓榨的一方,轉變為剝削的一方。也無怪乎這個製度極端不合理,還是可以不斷維持下去。因為有能力反抗這個製度的人,都已經被同化為製度的一份子,反而維護魔門體係,不容許其他人反抗。


    “來日方長,走一步算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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